华盏痛苦地闭紧了眼,双腿用力一夹马肚,让耳边呼啸的风声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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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空中,孤零零挂着一轮冷白的月牙。
静谧的九嶷山群峰上,身着白衣飘带的巡视弟子三四成群,打着灯步于林间。
九嶷山地势险要,四周是群峰高绝,潇水环绕而过,不是轻功超绝难以突破飞跃。
唯有萧韶峰作为群峰的入口,地势连绵渐渐平缓,山下村落聚集,道路直通往永州方向。因此关卡多设在此处,守备最为严密,把守的弟子也最多。
此时,约莫有十几人持剑于此巡视,众人皆是一身整洁干净的白衣持剑佩玉。
为首的弟子生得唇红齿白清秀俊美,眉头却是习惯性地轻皱着,眼神似寒玉,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正是出自金陵宁远镖局的小公子钟凌,不远万里拜于九嶷山萧韶一脉怀与先生名下,可以说是刚年少一辈中最为出众的弟子。
“钟师兄!”
一位弟子从山道下方赶来,抬手握拳对钟凌行了个礼,开口道:
“山下岩门哨卫来报,说是瞧见不远处有一人纵快马而来,大约数分之内达到岩门。”
“一人?”钟凌皱了皱眉,道:
“夜半三更……倒是稀奇。”
“钟师兄,要不我去岩门口看看?反正就一个人而已。”队中一个年纪尚小的弟子忍不住插话。
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巡夜,话语间充满了摩拳擦掌的干劲。
旁边年纪稍长的少年见状,赶紧拉住了他的衣袖,小声出口提醒:“萧韶一脉门规,峦级以下弟子入夜后不可单独……”
下一秒,这小少年探出的脑袋就被钟凌严厉的一眼给吓得缩了回去。
钟凌一声冷哼:“就你能耐大,门规还没记住心就飞了。”
转对好心提醒的少年说:
“周随,你既然有心教他,今日夜巡结束后就由你把他领回去教导他抄写门规三十遍,明日交与我抽查背诵。”
接着,他沉吟片刻,手指摩了摩剑柄,道:
“正好,你们二人留在这里接应。其余人跟我下山,迎接那不速之客。”
叫周随的弟子心里无奈叹气,只能苦笑着对钟凌行礼答是。
被罚的小弟子已经是一句怨言也不敢说,垂头丧气地跟着应了句是。
一行人有条不紊地跟着钟凌下了山。
夜深人静,还未到山口,就能听到马儿嘶鸣,看到哨位处灯火通明。
顺着拴在门口木栏上的麻绳看过去,是一匹成色好而矫健的马打着蹄,显然是刚刚跑到,身边一人刚下马,正抱着马头轻轻抚着鬃毛。
钟凌止住脚步,略一伸手示意,带着一行人停在了门口石阶之上,观察起来人。
是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
那少女身着深褐色短衣袴褶,脚踏马靴。
衣服穿在她身上明显大了几号,袖口、腰带与裤脚都用简单用麻绳绑了绑。
她一头黑发用红绳简单扎在脑后,风尘仆仆,有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垂在脸侧,暖黄的火光透过发丝,影影绰绰地照在少女侧脸。
这是……华盏?
钟凌颦眉,不由得迟疑了。
那女孩一瞥之下虽是华盏的模样,这身打扮实打实与她天差地别。
那位华家的大小姐,无论在哪儿可向来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就连上山来习武也都是带着丫鬟照料起居。
更何况,按照往年的惯例,华盏只会在新年初始上山修行两月,昨日正是三月初一,应是到期归家了。这才不到一日,怎么会独自跑回来……
想到此处,钟凌已颇为心烦意乱,无意去揣度那格格不入的官家大小姐心思,于是干脆出声质问:
“你……”
随着话语,他打量的眼神再一遍扫过门口的女孩,话声和目光却同时一顿,不由得凝滞了片刻。
女孩这才察觉到了动静,安抚了两下马儿后松开,转过身面向来人的方向。
于是钟凌一行人更能看清她的脸。
白皙的脸颊上,红肿的掌印格外引人注目。
对华府的贵女来说,未免显得落魄狼狈。
她仰起头,失焦的眸子映着火光,片刻才将目光凝聚起来,投向了位石阶之上的白衣少年们。
“钟凌……?”
少女略带嘶哑的嗓音在空荡的山门口响起。
她似是初醒,确认了来人之后,快速开口道:
“是钟凌。太好了,你认识我的吧,我是华盏,快放我进去。”
听到这话,钟凌才回过神。
果然还是那个华盏。
他寒黑的眸子里映着灯火光,眸光里的冷意不消,道:
“华姑娘好不容易回家了,这是受了委屈还是惹了什么麻烦,怎么还会跑回我们这你不屑一看的穷山恶水?”
“……”华盏却是迅速扭过头,没有理会钟凌的话,直接对着哨卫说:“你们钟凌说了我是华盏,可以放我进去了吧?”
哨卫是知晓九嶷山有位特殊的修习弟子来自永州华府的,只不过那位华姑娘每每出入都是乘轿,他从未见过其容貌,这才把半夜单独骑马赶来自称是华盏的小姑娘拦在了门外。
这下,听钟凌话中认可了她的身份,便着手操作转轮准备升起门栏。
“慢着!谁允许她进来了!”
钟凌没想到华盏会如此无礼,居然直接无视了他的问话,连忙急呵出声。
转而对华盏,语气中都带着咬牙切齿:“长老们说了,你上山修行时期为两个月,今年你已经期满下山了。我们九嶷山可不是你能随便出入的地方!”
完了,这下惹得钟师兄更生气了。
众弟子一声不吭,心里都差不多如此想道。
但他们没料到,门口的女孩听了这话却头也不抬,反而似是烦心不耐或是头疼不已,用手扶住脑袋,揉了太阳穴良久,才道:
“我是华盏,也是九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