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过窗,杯子里的茶凉了。
莫砚青轻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在杯中添了热茶进去,“公子凭什么以为莫某会帮你。”
“公子有此大能,难不成想一生埋没在这风月之地?”景宸拱了拱手,“我知晓公子有问鼎天下之心,若能助我登极高位,我必倾礼相待。”
“倾礼相待......”莫砚青嗤笑了一声,“天下君主无心无情,就连戎马半生的璟王都难免受君猜忌,所以我从不信这帝王之心能配得上这一句倾礼相待,也不愿搅入这趟浑水。”
莫砚青静静的看着面前上人,眸中没有半分温度,“你也一样。”
景宸似是没有想到他会拒绝的如此干脆,眉头皱了皱,“那公子要如何才能信我?”
“我想公子弄错了一件事。”莫砚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伸手打开了窗子。
春日的风还带着些凉意,楼下开的一树绚烂桃花,此时已经有了败意,被风吹落了漫天,顺着飘进了窗,落在窗栏之上。
“这勾栏之地也好,宫墙琼楼也罢,于我而言,皆是随手可散的浮沙,没有任何意义。”莫砚青捡起一片残花,在风里松了手,“若我有意,要辅佐谁登上那个位置,不过是唾手可得,可若是我无意,你今日便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苟同。”
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从来不是权势,而唯一能让他动心之物,早已不复存在。
“公子当真如传闻中所言。”景宸一字一句道,“随性而来,随性而为。”
“不过便是如此,我也不会放弃。”
景宸命人收了木箱,拂袖站了起来,“既然公子今日没有兴致,那在下便择日再来,直到公子答应我那天为止。”
见莫砚青依旧在窗前站着,景宸也没再多言,拂袖走了。
木门吱呀一声穿上,脚步声渐渐行远。
咚咚咚.......隔壁传来几声轻敲,片刻之后,便从窗边翻进来一个人影。
“呼,差点儿被发现。”齐司拍了拍胸口,向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景宸带着人从万花阁中出来,上了路边的一辆马车。
“哼,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狼子野心。”齐司笑了一声,拍了拍手中的折扇,戏谑道,“莫公子,如此大一笔钱财,便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可惜?”
“你若是动心,大可以自己去帮他。”莫砚青倒了一杯茶,“若是你哪日死了,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我也可以为你收尸。”
“唉,可别。”齐司道,“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只行义举,如此忤逆之事,我怕我会折寿。”
“璟王刚刚离京不久,二皇子这边就有了动作,他是想趁着璟王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动手不成,未免也太过心急了。”
“他不得不心急。”莫砚青笑了笑,“近两年璟王逐渐招揽兵权,在军中的威势水涨船高,朝堂上纷纷站队,若是此刻他还不出手,等着王军得胜归来,便再无翻身之时。”
“那你可会帮二皇子?”齐司挑了挑眉。
“你说呢?”
“哎呀。”齐司翻身坐上了窗台,“按理说这二皇子给的条件也不错,不过是蠢了点儿,若是得你相助,未必不能趁着这个机会和璟王一搏,你连考虑都不考虑?”
“我无意辅佐。”莫砚青淡淡道,“且更不会择此不堪大任之人。”
齐司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的,笑了一声,“随你意便好,不过我猜原因并非只有这一个吧?”
莫砚青不答,齐司哼了一声,敲了敲窗栏,直接原路返回翻了出去。
与此同时,军营中。
多日来的舟车劳顿,加上昨日骑马射箭消耗了大量体力,颜姝宁只感觉自己这一觉睡的实在是久,再醒来之时,帐外半斜的日头已经落到了帐子的一角。
身旁早就已经空荡荡的,人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
“云溪。”颜姝宁揉了揉额头,门外进来一个软甲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夫人醒了。”云溪说着,将食盒中的饭菜拿了出来,“殿下吩咐了我给夫人热了早饭,如今刚刚好,夫人多少吃一些吧。”
颜姝宁懒散的应了一声,起身洗了把脸,问道,“殿下呢?”
“殿下要校场和几位将军练兵,夫人要去看看吗?”
“嗯。”颜姝宁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肩膀,肩上的酸痛感已经小了很多,她多少有些底子在,不至于像其他刚练射箭的毛头小子一样,几天残废的下不了床。
帐外的天冷的滴水成冰,颜姝宁随手系了一件红色的大氅,腰间别了一把短剑。
寒风凛冽,校场之上却个个薄衣短衫,身上的汗顺着脖颈流下来,在寒风里散着蒸腾的热气,像是一个大的蒸笼。
“手。”亓闫拿着木尺敲了一下,“抬高一点儿。”
被点名的士兵咬了咬嘴唇,“是!”
殷寒咫一身玄衣站在最前面,长发束起,身形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大早上练的这么狠?”颜姝宁停了半步,并没有上前,只在旁边看着。
“抬腿,重心下移。”殷寒咫伸出剑鞘沿着下臂轻轻一挑,面前的士兵便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起来,重新站好。”殷寒咫不冷不淡道。
“是,将军。”
旁边的亓闫松了松肩颈,呼出一口气来,目光瞥到不远处站着的人,眼神顿了一下。
颜姝宁笑了一声,眉眼弯起,戏谑的冲他挑了挑眉。
亓闫眉眼皱起,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声音。
“我说大哥,你练兵就练兵,非要拉上我作甚,我又不是你的兵。”
“哥,我新研究了一套剑法,你陪我练练?”
“我们可是这天底下最默契的兄妹了,以后等爹老了,我可要做这龙虎军的主帅!你不许跟我抢。”
“......”
模糊的,清晰的,渐行渐远,一点点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又渐渐远去,变的朦胧起来。
只有那一身红衣,久久不散,无数次午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