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转身过来,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拿鸡毛掸子指着她,问:“你自己说,你前几天干了什么好事?”
“我干的好事?”
九思被他说得一愣,而后认真想了想,说:“请一个小姑娘吃了面,还买了馒头给她。”
“谁说这个了?你少打岔。”山怀略拽回正题,直接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帮府衙抓了一个贼?”
“你怎么知道?”
九思转头去看温酒,她以为是温酒说给哥哥听的,明明之前两个人都约定好了不说的。
山怀略瞧着这番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鸡毛掸子瞬间对准了温酒,整个人已是气到极点。
“好啊,温酒,你也知道是不是?”
温酒顶不住压力,低着头如实回答:“公子,当时我和姑娘一起的。”
九思有些怵他手里的鸡毛掸子,默默地退后了一步,话却说得漂亮,“哥哥,为民除害是义不容辞的事。”
这句话是九思之前听沈与之说的。
初闻这话,山怀略险些气笑了。
“山九思,你告诉我,要是他察觉你们在跟踪会怎样?要是他身上带有凶器会怎样?要是他的同伙比你们后来,又在你们身后出现会怎样?要是与之没有带着人及时赶来又会怎样?”
四个怎样,一字一句,一声更比一声重。
山怀略将这些自己所能想到的后果,说给九思听,想让她知道,这件事可能存在的危险。
九思站在原地与他对视,双唇微动,好半晌才道:“我没有功夫打得他们心服口服,也不认为自己能用言语感化他们回头是岸;我又不傻,看见情况不对还要冲上去,我有分寸的。”
她以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平静地陈述事实。
山怀略却听得心下钝痛,霎时之间,红了眼眶。
她还是和以往一样,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这样大的事,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居然是从沈与之的口中得知。
山怀略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哥哥并不是她所有选择中的第一个。
至少可见地,次于沈与之。
“啪!”
鸡毛掸子落在地上,孤零零,再没有刚才的气势。
九思垂着眼不看他,手攥着斗篷,又松了开。
静寂,相对无言。
良久,他道:“九思,哥哥好像很少和你说心里话。”
“父亲母亲因船失事早去,我早些年求学在外,后来行商也经常不在家;我知道,我这个做哥哥的,和你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原以为,只要有府里的丫环小厮照顾你就行。后来我才知道,从小照顾你的奶娘年纪大了,你给了银子让她回家养老;跟着你十多年的丫环求到你面前,你也给了银子,放她出府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总说你很好,我也以为你很好。我发现,是我错了。”
山怀略微微抬头,让眼中的酸楚退却一些,他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又道:“你的想法从来都在心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你;从小到大,哥哥本就没给你带来多少快乐,我怕自己再有哪句话惹了你不开心。哥哥有时候也会嫉妒与之,他总是知道你的事情,我知道的,和更多我不知道的;可我转念一想,他陪着你的时间比我这个哥哥多上太多,我又凭什么去嫉妒他。”
“从你落水那事后,我便想明白了。我放弃科考这条路选择经商,本意就是为了家人能过得好,可也正是因为经商,而忽略了家人。前些日子,我把生意慢慢转回了奉元,便是希望有比以前更多的时间陪伴你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
九思内心的触动极大,她还是没有抬头,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为民除害并没有错,证明你心有大义;只是,哥哥是你的哥哥,会担心你不好,会害怕你受伤,所以我希望,你能先保护好自己。”
“九思,哥哥没有父亲母亲了;哥哥希望你,我的妹妹平安快乐就好。”
话到最后,已是带了不易忍下的泪意。
九思之前其实很少听到,这样直剖内心的话。
成长中的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靠自己去感知对方的情绪变化,确定对方的意思所在。
慢慢地,九思便想通了。
看不明白的人,想不清楚的事,就该懂得删繁就简。
后来遇事,顺其自然。
她想过又想山怀略的这番话,饶是她性子再淡,感知情绪如何迟钝浅显,面对这样切切实实的心里话,也是无法静下。
脸颊似有湿意划落。
她想,这些话该说的,该早些说,是小九听才好。
山怀略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是哥哥不好,不要哭了。”
九思摇头又点头。
山怀略转口问起:“温酒,你记的册子我看过了,你并没有写这回事。”
躲在门后的温酒被问得措手不及,刚刚不是在说姑娘吗?怎么突然就问到自己头上了?
她只得从门后挪出来,刚想回话,瞟见九思在给自己使眼色。
山怀略察觉到温酒的视线是盯着自己身旁的九思,抬手遮住了后者的眼睛。
“温酒,你说。”
温酒低下头不敢看他,一咬牙道出了真相,“姑娘说,我不写上去的话,就给我买靖水楼的烧鹅,所以……所以我就没写。”
这话越说到后面越发底气不足,声音细若蚊蝇。
“你们两个还真是公平交易啊,是比我会做生意。”
山怀略说这话时的声音冷得九思警铃大作,见势头不对,赶紧承认:“哥哥,我错了。”
山怀略看着眼眶微红,一脸可怜状的妹妹,实在不忍心再说她什么。
半晌,他才皱眉摆手,道“行了行了,这事儿暂且揭过。”
“哥哥就不和嫂嫂说这事了吧,我怕她担心。”九思小心翼翼地说了这话。
山怀略斜了她一眼,冷哼道“用你说,我不知道吗?你做之前怎么不想想我担不担心?”
“好,我又错了。”九思认起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