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黎明渊很恼火,幽深的眸子里尽是凉薄,“你就那么缺钱吗?”
“不是……”他的脾气来得毫无预兆,姜微雨尽力委屈却仍然好声好气解释:“这房子一两天也卖不出去,现在工作不好找,分开后……”
她想说,分开后我不能再找你要钱了。
可黎明渊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幽深的双目骤然泛起血红,锋利的眼神像是下一刻就要把人生吞下去。
强烈的压迫让姜微雨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
“我最讨厌撒谎的女人,你怎么这么贪得无厌?你的眼里只有钱吗?”
是不是找到下家了,才迫不及待要离开?
黎明渊没有问出最后一句,太丢人,像是在挽留。
男人一点点逼近,姜微雨的脊背靠在沙发扶手上,已经是避无可避。
她突然觉得委屈。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一切都要黎明渊来决定?
不愿意放自己走,却又不肯回应。
这跟又当又立有什么区别?
然而,最让她委屈的,还是自己不争气。
酒吧的羞辱还历历在目,被他翻来覆去日了一回,就当真不忘心里去了?
真是没用!
越想越气,晶莹剔透的眼泪扑簌簌砸落下来。
睫毛扑闪着,漆黑的大眼睛满是委屈和不甘,鼻尖和耳根红扑扑的,小巧的嘴唇微微颤动,洁白的贝齿和殷红的舌尖影影绰绰。
黎明渊整个人一愣。
喉头又热又燥,他下意识扯松了领带:“你哭什么哭?不就是要钱吗?你说个数,我还能不给你咋的?”
不哄还好。
这一哄,小妮子泪珠子不要钱似的越滚越大,简直像是黄河决堤。
黎明渊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说好的二十天还没到,小妮子就要卖房卷钱跑路,还没把她怎么的,她倒先哭个梨花带雨。
他烦躁不已:“你到底要怎么样?”
然而不管他说什么,姜微雨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干脆趴在沙发上,肩背耸动,竟像是哭得更加厉害了。
黎明渊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狂转几圈,拿起西装,径直出了门。
大门“砰”一声合上。
沙发上的人慢慢抬头,缓缓吐出一口灼气,脸颊上哪里还有半分泪痕?
三年了,总算找到制住某人的法宝了。
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
四笔转账。
一杯酒五十万。
四杯酒两百万。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连姜微雨扔在桌上和泼在他身上的都算了钱。
姜微雨愣愣地盯着那串数字。
半晌,突然捂住了脸颊。
不怪黎明渊骂她贪得无厌,这些年她从他那里得到的钱,正常情况下,一辈子都花不完。
可她又能怎么办?
人总要活着才有希望。
***
医院的墙,比世界上任何一座教堂听到的祷告都要真心实意。
心外科住院部人头攒动,走廊里首尾相连全是床位。
时不时还有外来人员抱怨:“我们都排半年了,还没有心脏,这样下去怎么办啊……”
姜微雨提着鸡汤,穿过长长的走廊,熟门熟路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病房。
靠门的病床上,原本住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现在却空空如也。
她心中一紧。
护工迎了上来,接了她手中的保温桶:“真是可惜,各项指标都蛮好,可惜家里没钱了,回去保守治疗了。”
“那他会不会……”
“不知道,”护工一脸惋惜。
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又痛又麻,姜微雨深吸一口气,才往里面的病床走去。
被子里突然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姐姐别难过,我福大命大,死不了。”
“这孩子,我还以为他睡着了,”护工有点尴尬,“什么死不死的,快呸呸呸!”
毛茸茸的脑袋没有呸呸呸,而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姐姐,给我带什么好吃了?”
“排骨汤,涛涛这几天乖不乖?”姜微雨坐在床沿上,顺了顺他的头发。
姜涛涛惬意地把脸颊往姐姐手心贴了贴:“我很乖的,姐姐你呢?”
“我也很好。”
病房里静悄悄的,姐弟俩都没有说话,时间静静流淌。
护工倒了排骨汤,姜微雨接过碗,一点小口一小口喂他喝。
姜涛涛是姜微雨同父同母的弟弟,先天性心脏病,心肌无力,只有心脏移植一条路可以走。
本来前几年可以用人工心脏,但李翠莲死活不愿意,现在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只能等。
姜涛涛很懂事,知道姜微雨忙,从来不耽误她工作。
喝完汤就躺了下去:“我要睡觉了,姐姐您有事尽管去忙。”
姜微雨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替她盖好被子才站起身来。
临走时,姜涛涛又突然从被子里探出头。
因为瘦,一双眼睛就显得特别大,漆黑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姐姐,听说你相亲了?”
姜微雨低头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我不是小孩子,过几天我都十四了,”姜涛涛一脸八卦,“妈说他是大学教授,爸也说那人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样,”姜微雨笑了,“少操心我,你好好休息。”
姜涛涛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姐姐……”
“怎么了?”姜微雨抓住他的手,冰凉一片,“你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姜涛涛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姐姐,对不起!”
“怎么了?”姜微雨吃了一惊。
“你会不会因为我嫁给不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