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
“师父。”
“在的”
“我娘想见您。”
“不见。”
第二日。
“师父。”
“干嘛?”
“我娘想见您。”
“滚!”
第三日。
“师父。”
“闭嘴。”
第四日。
“师父。”
“再逼逼叨叨,小心为师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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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伸手不见五指。
天空的河往下落。
这是这一年秋季的最后一场雨。
啪啪啪~
陈令飞冲出乌云巷,草鞋踩在青石板上,踩出无数朵水花。
一个时辰后。
陈令飞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旋即开始哐哐磕头。
咔咔摩擦声中,漆黑如墨的木屋内,亮起丝丝缕缕火星。
很快,百衣胜雪的凌天鹤,映入陈令飞眼帘。
“师父,我娘……不行了。”
“我……我想求一颗仙桃。”
陈令飞声音嘶哑道。
凌天鹤居高临下,俯视这徒儿。
雨水,将陈令飞浇成了落汤鸡。
寒气侵体,纤细瘦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这一路跑来,也不知摔了多少跤。
麻衣、草鞋上,糊满了泥泞。
那张小脸蛋,煞白的犹如尸体。
“阿飞,你心里清楚,你娘这些年,一直在苦苦支撑。”
“师父,徒儿知道。”
陈令飞擦了擦眼睛
也不知是在擦雨水,还是擦泪水。
“师父,徒儿打小便害怕黑夜。”
“并非恐惧黑夜,而是每个夜里,我都能听到,从正屋里传来的,娘亲压抑至极的痛苦呻吟声。”
“我尝试过用被子蒙住头,用手指堵住耳朵。”
“可……还是能听到。”
“师父,娘亲是我见过最坚韧、最坚强的人。”
“所以,我实在无法想象,那究竟是怎样的痛苦!”
“师父,是不是徒儿见过的人太少了?徒儿是否孤陋寡闻?是否并不痛苦?娘亲是否并非坚强之人?”
陈令飞泪流满面。
凌天鹤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作答。
“孩子,是让你娘就此死去,不再承受痛苦。”
“还是救活,忍受非人的折磨。”
“决定权在你。”
“至于仙桃,师父这里多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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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雨停了。
气温骤降。
凌天鹤一大早便坐在木屋门口等待。
直至正午。
才听到熟悉的、由远而近的奔跑声。
很快,小不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映入眼帘。
凌天鹤轻笑道:“你娘醒了?”
“嗯。”
陈令飞重重点了点头,傻笑道:“多谢师父。”
“对了师父,这是我娘让我带给你的。”
小不点将一块裹得严严实实的手帕,放到朱九阴蟒头前。
“今儿个就不跑山了,回去照顾你娘吧。”
“好的师父。”
待陈令飞欢喜着跑远后。
拿起手帕,将系在一起的四角解开。
凌天鹤看到了一根翠绿簪子。
还有一封字迹娟秀的信纸。
信里,陈令飞娘亲并未提及她自己,也未提及陈令飞,更未提及凌天鹤。
只是详细描述了魏国的冠礼,也就是成人礼。
魏国男子,未成年前束发而不戴帽。
至二十岁成年时,由爹爹,或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亲自梳发,戴上新帽。
此为冠礼。
于任何男子而言,都是一生中极重要的时刻。
魏国士族举行冠礼,多为戴帽。
而平民百姓由于买不起新帽,多数会以木簪、劣质玉簪代替。
凌天鹤手中玉簪,温润细腻,苍翠欲滴,远非那些粗制劣造品可比拟。
“这是将小不点的冠礼交予我了吗?”凌天鹤轻语。
这不是一根簪子,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啊。
握紧玉簪。
凌天鹤喃喃道:“明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