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江敛第五次吩咐属下给浴池换水的时候，趴在他腿上的小鱼悠悠转醒。
贺松夷的身体情况已经恢复稳定，识海里的封印也已自行修补好。
他记不清昏迷期间都做了哪些噩梦，再次忘却前世种种。
意识恢复清明的下一瞬，他发现自己的头顶和身上都盖着江敛的衣服。
时隔五年，再度被熟悉的气息包围，贺松夷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又做奇葩梦了。
他懵然地来回转动眼珠，瞧瞧跪坐着的师父，又瞧瞧正在给浴池放水的侍从。
犹豫了没一会儿，贺松夷抬爪拍向自己脑门，试图让自己从梦中清醒。
他的师父就应该干干净净的。
谁都不能亵渎师父，他自然也不能。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惊到了闭目小憩的人。
就连正在撒盐的两名侍从也被吓得手一抖，差点连人带盐一起栽进浴池里。
江敛徐徐睁眼，无甚表情地看向一脸茫然的小鱼。
“醒了？”
贺松夷看了看自己的手，顶着身上披的衣服直起身，“师父？”
不是梦。
是真的师父？
江敛没有回应他，他移开视线，吩咐两名属下先行退下。
随后他抱起鱼，再次走入浴池。
接触到温暖咸湿的池水，贺松夷的鱼尾巴又开始极有存在感地扑哒扑哒。
就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这种下意识的反应。
意识到自己的妖相被师父看了去，贺松夷一把扯过盖在身上的衣服，遮住了丑陋的身体。
江敛不发一言地看着鱼从他手中滑走，然后团成一小团，缩在浴池边角。
他缓缓呼出口气，走到贺松夷身边，掀起了盖在他头上的一截衣角。
看着那双不敢与他对视的深蓝色眼睛，江敛淡淡道：“五年不见，我以为你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贺松夷能从东海出来，那就证明他闯过了七层的人间境。
只有第七层的出口在东海。
而这一层极为凶险，即便是江敛，当年也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
不怪贺松夷出来时会是这种半鲛半龙的古怪样貌，甚至还没了神智。
江敛当年的情况同样好不了哪里去。
瞧见对方眼尾湿红，小心谨慎地抬起眼睛望向他，江敛心里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讨厌看到贺松夷哭，更讨厌亲眼见证他狼狈的一面。
他不顾贺松夷的反对，掀开了遮在龙角上的衣服。
“师父，别……”贺松夷抬手想要够到那件袖衫，却被江敛拦下了。
“你能把尾巴和龙角收起来吗？”
“不能……师父，我控制不了。”
贺松夷丧气地低下头，看清了怪物一样的自己，他心情复杂地蜷起身体。
江敛换了个话题：“你身体的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松夷老实答道：“进入第七层以后不久，我就没了神智。”
“中间我偶然清醒过几次，发现自己身上长出了鳞片。”
他不确定道：“师父，弟子是不是被里面的怪物附体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江敛无情地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幻想：“不是被怪物附体了，这是你原有的样貌，你本就不是人族。”
尽管从前，贺松夷有过对自己身世的猜测，但他仍不死心地继续追问：“万一这是‘璞质之相’呢？”
“贺家本就有红龙血脉，弟子说不定只是传承了祖先的……”
江敛嗤笑一声：“你的功课不差，怎么会不知道红龙是白发赤目？”
人家哪儿跟你一样是蓝色的眼睛？
见他如遭雷劈，又要掉小珍珠，江敛捏住他的脸，冷漠道：“不许哭。”
贺松夷吸了吸鼻子，艰难地憋住了眼泪。
江敛收回手，见他压到了身后的龙尾巴，便再次将他抱起，放到了自己腿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总是哭。”
何况贺松夷一哭就是几个时辰，这像什么样子？
专业哭丧的见了他都得磕头拜师。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贺松夷揉过红肿酸涩的眼睛，道：“师父，我好像做了一个特别不好的梦。”
“就算我已经醒过来了，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尤其是在见到您以后。”
怕江敛误会，贺松夷慌忙找补道：“我没有说您不好的意思。”
“我……再次见到您，我很开心，真的，师父。”
感知到龙尾巴重新卷向自己的脚踝，江敛并没有阻止，他低下眼，在银蓝色的鱼尾上比划过几个位置。
在贺松夷紧张地注视下，江敛收回手，从芥子玉里取出了一块平安坠，挂在了小徒弟的脖子上。
“梦都是假的，不要让里面的坏情绪影响到真正的你。”
挂好平安坠以后，江敛顺手在贺松夷的脑袋上揉了下。
“噩梦成不了真，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用担心。”
想到贺松夷刚醒来时先给自己来了一耳光，江敛补充道：“永远不要因为虚无缥缈的事情去伤害自己，那样不值得。”
语毕，他指向鱼尾，“废话我不多说，现在跟着我点过的地方运行灵力，试着把你的两条尾巴收起来。”
贺松夷自然是乖乖听话。
他静心凝神，顺从江敛的指示运转灵力。
随着灵力冲刷过几个大穴，鱼尾缓缓变作人类的双腿，覆在表面的鳞片也在一点点消退。
江敛将他放到浴池边缘，取出件长袍披在他身上，“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时间有限，我们长话短说。”
“尽管贺殊明做的很干净，但我还是从已被鲛人族遗址中查到了些蛛丝马迹。”
“你的生父是为了保护鲛人族而战死的白龙神，你的母亲则是鲛人族女皇。”
“鲛人皇侥幸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