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和祝酌尘，以及那个男人和煜黎，没有别人了。
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追着煜黎进了这深山之后，褚延去了哪儿。
半晌，祝酌尘低声道：“顾公子为何认得这剑法？”
顾年顿了一下，他望着祝酌尘，无声地笑道：“祝姑娘可不能小看黯界来的人，这种东西我还是有所耳闻的。”
他环视一周，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男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顾年不禁皱起了眉。
他虽然没下死手，但是这个男人多次被他打倒却一次又一次执着地站了起来……
顾年摩挲着泥土，尘湮警惕地收回来环绕在他周围，隐入黑夜，匿去气息。
“黯城灵物。”那个煜黎把这四个字当做种族一般地叫了顾年一声，声音依旧沙哑。
顾年偏头望向他，煜黎面部的黑烟散开，露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当然，黯界生灵不会老去，向来不能用外貌判定年龄。
“前辈可以叫我顾年。”顾年不动声色地道。他抬头打量着这个煜黎，他没有老去的面容，但是却能从他脸上轻易看出岁月的痕迹，显出一种古怪的老气。
煜黎站在顾年身边，停下脚步，打量着顾年，叹了一口气。
顾年生得一张好看的脸，身材高挑，由于常年的锻炼和饱读诗书，作战时身手可称作非凡，静下来似乎也有那么一股书生味道——如果不是他现在这幅衣衫褴褛的模样的话。
“那么，顾公子，”煜黎沉声道，“在下想提醒你一件事。”
顾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两人交手的时候打得可谓热火朝天，顾年下手不轻，面前这个煜黎未出全力，也目的不明，此时这样跟顾年说，顾年更不明白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缚神山确实有一位‘神仙’。”煜黎轻声道，同时他的目光向远一些的地方看去。顾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踉跄着走过来的男人，眉头挑了一下。
“这位‘神仙’据说能满足人们所有的愿望，付出一定的代价即可实现，无论这个愿望有多荒唐。”
顾年眉头越发紧皱。
在这世间，所谓“神仙”是存在的，并且数量不在少数。但是大概不会有谁敢做这么荒唐的实现愿望的事……
正思处，男人离顾年仅几步之遥。
他手里紧紧地攥着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祝酌尘亦转向了他，手指已经按到了剑柄上。
谁也没料到，男人长剑倏然脱手，重重地跪了下来。
顾年被男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他捂着头站起来，声音都有些变了调：“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没有开口，就跪在那里。
雨越下越大，顾年衣衫破烂，被淋得湿透了，带着伤，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然而他紧皱着眉头，脸上神色凝重，脚下只是快步上前，只手抓起了男人的衣领。
他手劲很大，这一手直接将男人硬生生地拖了起来。
顾年身上的肃杀都流露出了来几分，他拧着男人的衣衫，男人与他对上了眼。
夜很黑，男人看到的是顾年眼里浸骨的冷意，顾年看到的是男人眼里的空洞和恐慌。
与之前的杀意判若两人。
有些古怪。顾年此时心里着实没什么底，他谨慎地松开了手，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趔趄了一下，总算站住了脚步。他抬头，深深地望着顾年。
顾年认得这种眼神——走投无路，有求于人。
眼皮跳了跳，顾年不自在地整理着褴褛的衣着，却不知说什么话，于是兀自沉着一张脸，望着男人。
“神吏……”男人开口了，声音都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神吏如果真的存在……真的存在……”
顾年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焦头烂额。
煜黎不屑地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顾年还是在笑男人。他冷声道：“神吏？你指望神吏？”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到这种时候，他那沙哑的嗓音里便会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疯狂。
祝酌尘亦皱起了眉，她望向煜黎，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终是没吭声。
顾年看了他一眼，没有表态。
“敢问……贵姓？”顾年发话道。
“鄙人章祠肃。”男人声音虽然颤抖，却依旧咬字清楚，他望着顾年，露出一个能称得上是惨烈的笑，“神吏，是有办法带人去冥界的吧？”
顾年眉头一挑，脸上神色顿了一顿，重新换上了他常挂在脸上的那抹笑意。他低了低头，散乱的发丝掩住了他眼中神色，道：“怎么，你还是想去你不该去的地方？”
祝酌尘皱着眉望着顾年。她沉默了半许，站在顾年身边，道：“我听闻阳界人去往冥界会……”
会粉身碎骨。
她顿了一顿，终究是没有说。
“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我也不会放弃。”章祠肃脸上那抹刻上去似的严肃与惨烈的笑容揉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神色。
顾年盯着他脸上那诡异的神色。他怀疑经过儡阵之后，大家都疯了。
包括现在不清醒的自己。
“你应该放弃，你去那里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做不了。”顾年应道。尘湮在四周环绕着，再也寻觅不到其他人的踪影。他感到有些疲惫，由不得露出苦涩的一笑。
这才来阳界接的第一个活儿，就是这么复杂的东西。
顾年捏了捏眉心，放细感知，一点也不出他所料，裂缝的气息混在湿润的空气中，顾年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
“我别无选择。”章祠肃低低地道。
祝酌尘眸子暗了暗，嘴里却冷哼一声，道：“没有什么是别无选择的。”
顾年看了她一眼。少女的衣衫亦被雨淋得湿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剑柄上轻叩着。她垂着眸，脸上仍然挂着那抹不耐烦，顾年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只看到她站在那里，多少有点孤傲的样子。
顾年想起跟着祝酌尘的那几个随从，想起祝酌尘在对自己出手之后说的话。
“我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