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一此生都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阳光冷淡的冬天。
风吹的太大,她不得不把头在领子里埋得更深一些。
拒绝了别人吃饭的邀请,她一个人走到学校的银杏树林里,这修的偏僻,鲜少有人。
周白一讨厌进食,饥饿会给她带来快感。同样,疼痛也是。仿佛一切这样的痛苦,是上天无法给予她的第二道恩赐。
太冷了,她冻得发麻,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
烟雾弥漫在她的眼前。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和轻微的嘈杂,是有几个人在压低声音低语。
周白一把烟折断握在掌心,滚烫的烟头只是让她轻微皱了一下眉,随即嘴角上扬。
她微微侧过头,风把她耳边头发卷的凌乱,几缕垂下,轻轻遮住她的视线。
不知怎么,只剩下耿莫一个人,几个男孩匆匆离去了。
他正抬脚往前走,不知怎的,也突然轻轻转头瞥向她。
周白一又换上那副明朗的笑容,用完好的那只手向耿莫不大不小的挥了挥,客气又温柔的道:“吃饭了吗?”
耿莫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步子不停,接着往前走。
周白一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他头也没回,只是不咸不淡的说:
“天冷了,早点回吧。”
周白一没有接话,重新在兜里摸了根烟,等他走远了继续点上。
左手灼热的痛感,提醒她还活着,偶尔断断续续唤起她的情感。
她又吸了口烟。
耿莫…
没什么交集,无所谓的。
她像一个坏学生那样,叼着烟,手机里放着朋友圈里拍酒吧的视频。
她按灭屏幕。
回到教室,几个女生又贴上来跟她聊天。娱乐圈明星又爆出什么什么绯闻了,班里谁谁谁和谁谁谁又谈恋爱了。
她攥着手心,用指甲一下一下戳着伤口,笑容明媚,不时接梗,几个人笑的前仰后合。
直到午检铃声响起,班主任走进教室。
“周白一坐到耿莫旁边。”
那个男生正低头打游戏,闻言吓了一跳,把手机塞进桌兜,抬起头。
周白一没什么反应。她东西不多,很快单手拎着书包,另外一只手握着几本资料,几步走了过去。
耿莫飞快的说了句你好,又低头打游戏。
班主任继续在讲台上讲着学习的事。
之前他旁边这个座位空着,他的朋友经常上课偷偷坐过来找他,现在有了人,倒阻碍了他们。
周白一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指甲划开伤口。
资料上印着密密麻麻的例题,都是她摘出来的,处理成电子版还费了一番功夫。有的比较典型,有的蛮有意思。
她垂眸看着题,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每道题的解法都有点印象,但好像隔着迷雾,怎么也无法辨析。
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她又用力了一些。
耿莫终于把手机收了,撑着胳膊转笔。
过了片刻,笔停在桌面上。
耿莫侧头看着她。
“去医务室吧。”
周白一猛然回过神来,已经一手的血,染红了校服的袖口。
她咧嘴向耿莫笑了一下:"没事。"
耿莫挑起眉,没再说话。
周白一站起身走了出去。
冰凉的水一遍一遍冲刷着鲜血淋漓的伤口,烂软的皮肤和肉随着水流摇摆不定。鼻里传来洗手间消毒液的气息。
直到血流的少了些,周白一握起拳头往回走。
课桌上摆了一小瓶碘伏和棉签,还有纱布。
周白一不明所以,耿莫道:“你用吧。”
周白一挂起标准的微笑,礼貌而疏离,道:“处理过了。”
耿莫看了一眼周白一的眼睛,只是她莫名有一股撒谎被戳破的慌张感,但他没说什么,把东西收了回去。
人和人的羁绊太过容易产生,不管周白一怎样蹑手蹑脚,处心积虑,也从来无法避免。
风吹起银杏叶,摇曳不定着,单薄的样子无不显示着它的落寞。
周白一又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