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二,东路军冒着刺骨严寒渡过深河,虽有人冻死冻伤却无人掉队。渡过深河遇到的是女真托宝大营,刘綎一马当先在女真箭雨中奋不顾身,女真先锋拔刀对阵,但听刘綎一声豹子般怒吼,手起刀落,敌将被劈为两段。东路军作战十分勇猛,无论是川军还是浙江兵,甚至金应河的朝鲜兵都锐不可挡,一鼓作气击溃了托宝营,女真死伤两千余人落荒而逃。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三,东路军刘綎一路告捷,而今距赫图阿拉约七十里,前面就是阿布达里冈。只见阿布达里冈一带地形重峦叠嶂、隘路险夷,刘綎老成持重,叫停大军就地扎营休整。
刘招孙问道:“父帅,我军连破敌营,气势如虹,为何不一气呵成,攻入赫图阿拉城?”
火光照着刘綎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但见高大粗犷的身材一闪一暗,宛若原野上的狼,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却又孑然一身的傲视天地。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乔一琦、淅兵管备御周翼明、义子刘招孙,以及护卫亲兵刘扬等人都肃立在四方。刘綎握着一把米,然后慢慢滴落在地上的白布。众人都知道刘綎喜欢效仿东汉名将马援聚米为山,每在大战之前都用此法指画地形,分析曲折。
对着两边堆砌的米粒,刘綎道:“这是阿布达里冈,也是我们东路军通往赫图阿拉城的唯一通道。过了阿布达里冈,就可以马踏平原,取赫图阿拉有如摧骨拉朽!”
刘招孙听得血脉贲张,“父帅,那我们就乘胜追击,直讨黄龙!”在他的心中,痛饮黄龙府从来没有这么接近。周翼明亦摩拳擦掌说道:“岳武穆当年还我河山的壮志没有做成,而今却让大帅替他完成了,若是他泉下有知,也会瞑目了!” 众人哈哈大笑,唯有乔一琦沉默不语。
刘綎摇头说道:“阿布达里冈是东路军通往赫图阿拉的咽喉之地,岂无重兵把守之理?这里山高林密,便于重兵埋伏。再看看阿布达里冈的中间是一个河谷,无险可守。若是我军在旷野中伏,敌人来个关门打狗,骑兵合围,那我东路大军岂不土崩瓦解?再说,努尔哈赤连败明军,可见其战斗力极为彪悍,怎会如此轻易让我军一路击溃?我看是骄兵之计吧。而今杜松大军了无音讯,我军若是贸然前进,随时万劫不复。三军听令,在没有得到杜松音讯之前,不可出兵!违令者斩!”
看着刘綎分析得头头是道,乔一琦那凝重的脸才舒缓过来,他本来担心连日的胜利让刘綎产生骄横轻敌之心,而今看来他还是头脑清醒,果然是大明第一勇将。若非杨镐忌才,刘綎比杜松更加合适为此次征讨的主将。想到这他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当夜回营休整。
三月初四上午,乔一琦正在本营视察,却听到赫图阿拉的方向那边传来几声炮声,内心很是疑惑,突然间又听到大军拔营前进的号令,更是不知其解,正想去找刘綎问个明白,却见刘扬奔来,他马上抓着刘扬的手问道:“刘大帅不是说按兵不动吗?为何要拔营进攻?”
刘扬说:“正是,大帅怕您劳累所以让您多休息一会,他已然率本部兵马和周将军开进阿布达里冈,让您率其他兵马和朝鲜军在后跟进。”
乔一琦问道:“是谁教大帅进军的,可以马上斩了他!”
刘扬知道乔一琦足智多谋,他这样紧张必然有其缘由,急忙说:“今日凌晨天尚没亮,一人手持杜将军令箭进入大帅营帐,说是杜将军心腹前来传紧急密令。大帅让我和招孙大哥于账外守卫。大帅和他对了下口令,以及什么古诗似的密码,确认无误,才和他交谈。这人说西路军一举击溃八旗,已经和北路军形成钳形攻势,请大帅今日午时之前合围赫图阿拉,机不可失!”
“令箭、口令,还知道古诗密码?”乔一琦更是惊讶,他深知大明行军布阵,极为保密,因此练成了一副令箭、口令、乃至密码的对接术,而此次行军用的密码就是王维的《使至塞上》,按理说应该错不了。但是乔一琦心中却有种不祥的感觉,“刘大帅的反应是?”
刘扬说道:“大帅怒喝,‘我和老杜都是总兵,但论资历、论武功,我更胜于他!我入朝打倭、播州平叛,老杜在哪里?万历三大征,老子我一人扛下了两大征,他叫老子去进攻赫图阿拉,是把老子当他部下?!’ 那人陪笑道,‘杜爷生平自负,谁也看不起,尤其呼喝马林、李如柏为豚犬,但他唯一拜服的就是您,他说刘爷您单手举起一酒席,面不改色,他自叹不如。您的一百二十斤镔铁刀,比他的大刀还重二十斤。’大帅听后,面色舒怀了不少问道,‘为何不发号炮?’那人说,‘杜爷正在进军赫图阿拉,由于不知刘帅您到了哪里,一怕东路军距离较远听不到炮声,二怕大帅尚没合围,若是冒然起炮,反而打草惊蛇。于是派小人持令箭、口号和密码来向刘大帅禀报军情,明日上午必然发号炮,还请大帅以国事为重,尽快出兵。’刘大帅问道,‘老杜那里斩了多少鞑子?’那人说,‘约莫杀伤了一千敌军。’大帅笑道,‘老杜自诩天下无敌,却只杀了一千敌军,难怪让我和他合围。你回去告诉老杜,我整顿三军,即刻赶来!’那人离开大帐时候,和我对望了一眼,由于天色仍黑,加上此人脸色布满战场硝灰,难以看清面容。只是觉得看是青壮,一副圆眼,眼神十分柔和,不像奸邪之徒,说的是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音。”
“让你一眼看出奸邪之徒的就不叫奸邪之徒啦!”乔一琦心急如焚说,“刘大刀啊,你文武双全,一般的奸计还真害不了他。只是你为人心高气傲,看不起人,尤其和你齐名的杜松更是水火不容,天下皆知。敌人若是采取激将法,你必然中计,到时明军……”想到这,本是休养得当的脸从红润变成土灰,他跃上战马一边扬鞭,一边高声对着追赶而来的刘扬说道:“你想想,杜松和刘綎素来不和,若是击溃女真,包围赫图阿拉,岂会通知刘綎合围?他自己一个人领功不就更好吗?杜松若只是斩杀一千敌军,女真岂会败退到赫图阿拉城?再说,杜松一直自负,就算心里佩服刘綎,也不会说出这番恭维话。那奸贼叫什么名字?” 着急时,乔一琦直呼了杜松、刘綎本名。
刘扬听得冒出了一身冷汗,边策马边断续说道:“帐外风大,只听到那人说是杜……杜什么来的,听不清。”
当乔一琦带领的五千杂牌军、以及朝鲜军策马进入阿布达里冈,正是一片平原,只见前面是一个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