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晨,屋顶的淤水下坠,嘀嗒嘀嗒流入泥泞的水坑,月楼站在门口石阶处,伸手接下几滴冰凉的雨珠,微微出神。
昨夜,她做了一个熟悉而大胆的怪梦。
梦里是一片汪洋水域,水岸野花乱坠,水汽潮湿,小舟漂浮在水域中央,郎君坐舟头。
他身着玄色龙腾锦衣,窄腰宽肩,衣摆下竟是一条扭动起伏的蛇身,紫色的蛇鳞在阳光的普照下,熠熠闪耀。
小舟的另一头有一位少女,她抱膝忐忑道:“溪槐,你居然是一只蛇精。”
溪槐摇晃着拨浪鼓,淡淡睨了月楼一眼。
“咚咚咚……咚咚咚……”
他不搭理她的话,只顾着玩拨浪鼓。
蟒尾瘆人,快要挨到她的小腿了,月楼壮着胆子踢踢他的尾巴,细若蚊声:“溪槐,你的尾巴快要碰到我了!”
溪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下一秒,拨浪鼓扔向她:“嘘,借你玩玩儿。”
月楼接过拨浪鼓扔给他,“我要回家。”
溪槐不回她话,十指比划着令她看不懂的手势,水面立即冒出一面腾空水墙,包裹住小舟,与天上的云彩相连。
他渐渐站起来,蟒尾卷起她,不等月楼挣扎,彩云顺着水墙化作一阶又一阶的云梯。
“待会儿随我走。”溪槐用蟒尾送她上云梯。
“你要干什么?我不去!!!”
月楼害怕掉下去,两脚晃来晃去,不肯踏云梯。
“小楼姑娘勿怕,这只是一场梦。”溪槐凑近她,牵起她手,又道:“溪槐是来兑现昨日的诺言,请姑娘游玩的。”
他个头高她半个头,声音轻柔好听,听他说此是所发生的场景是梦,月楼无意间放松了她那颗警惕的心。
她踩上云梯相安无事,捶着心口调整心跳。
溪槐笑她大惊小怪,“小楼姑娘一看就是凡人。”
月楼:“……”
这公子的疯言疯语,她是一句话也听不明白。
云梯走一阶消散一阶,月楼走到云层间歇下,下面的小舟宛如黑点看不清了。
高空之中,她第一回亲身感受云雾贴身,好奇地抓一把,手掌挣开,云团了邬痕迹。
“小楼姑娘,你想试试云车么?”溪槐见她玩得蛮欢快。
月楼不懂云车是何,仰头与他对视:“云车是用云铸造的马车?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溪槐抓了一搓云团吹了一下,周遭刮来一阵疾风。
溪槐推她一把,月楼跌坐云间,看他施法念了句:“云车,变。”
依他所言,她身下的云变作马车的模样,她坐车内,不见车帘。
溪槐骑上马,回头朝身后的女郎道:“小楼姑娘,上回在梦里,溪槐并非有意吓你,不过旧事已发生,在下向小楼姑娘请罪,希望求得原谅。”
月楼瞧他言辞诚恳,温婉笑笑。
得她一笑,溪槐的愧疚算没了,专心驾马奔腾,带她下沉跌入水域,闯入水底的漩涡,涌往妖界的沧海。
马车从海里浮出来时,云车虚无,月楼狼狈掉海,溪槐游向她,当着她的面变成了一条紫蟒。
月楼看完,心生惧怕想逃,可是腰上缠了一条蛇尾,不疼,但是挣不脱。
她被紫蟒带上海面,坐在宽厚害凉的蛇背。
紫蟒发出了跟溪槐一样的嗓音,“别怕。”
苍穹之下,一人骑一蟒,遨游沧海风光,大鱼小鱼飞来飞去,远方红日染红海水,彩虹凌驾上空形成一弯拱桥,无数彩色小鱼拍着鱼翅越彩虹桥。
游啊游,月楼渐渐犯困,梦醒天白,她迷迷糊糊地到外面听雨。
为什么又梦到那条蟒了?还有溪槐真的是头蟒精?
腿站软了,月楼甩甩手心的水渍,去柴房烧火做早饭。
青菜粥煮熟,盛入两个木碗,她端出去经过月行的房门停下:“哥,粥煮好了,快别睡了。”
“小妹,早饭做这么早吗?”屋里面的人打个哈欠道。
早饭吃过,月行强行夺走月楼手里的碗筷:“小楼,这洗碗的家务活儿交给你哥,你呀,回房多看看医书,趁雨天好好休息一番。”
月楼懂事道:“好,听哥的。”
——
羊皮针灸书上,月楼盯着人体脉络穴位图,手捏毫针,刺入右手臂上的穴位,反复针灸多次,勉强扎准穴位。
医书毫针装入粗糙布包挂上墙,她摸着扎红的手臂,惆怅道:“我真愚笨,学了两年针灸,穴位扎得还是不太准。”
“啾啾啾……”
一只淡黄色布谷鸟越过敞开的竹窗,鸟喙里衔来一朵小白花,放在她的四角桌上。
月楼眸里有好朋友的身影,她摸摸布谷鸟的羽翅,另只手捡起白花戴耳旁:“小茹,谢谢你的花。”
去年腊冬,大雪纷飞,月楼扫好爹爹土坟上的积雪,手持木棍下山路,归家瞧院里有一只冻僵的布谷鸟,尚存一丝气息。
她捡走,屋里木炭燃得旺,手掌托起它烤了半个时辰,布谷鸟施施然醒了,扇翅跃往房梁。
月楼知这小东西正警惕她呢,烤着炭火,假装不搭理它,到了吃饭的点儿,会为它留一点温饭。
她日日投喂它,春雨降临,原本干瘦的小布谷鸟长得圆滚滚,粘月楼粘得紧。
迎春花盛开那天,月楼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小茹,嘱咐它该回家了。
之后,小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看她,送花送草送小石籽,以报月楼的救命招待之恩。
小茹朝她咕咕叫,月楼懂它求摸摸呢。
“小茹,你乖乖等我,我给你拿个好玩意儿。”她象征性地摸了两下。
衣柜内大多是白素粗糙的麻衣,月楼聪柜里摸出一个小木盒。
小茹看她打开,一只巴掌大小的白釉瓶晶莹剔透。
月楼走过来往木凳上一坐,小心拿稳白釉瓶,空闲的手端起茶壶对准瓶口倒茶水,灌满放桌。
她期待小茹啄一口茶味,“小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