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的动静终是小了些,听不到云卿姿的哭声,侍歌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不多时,花暮锦从里间出来,将门轻轻关上。
天幕黑了下来,今夜无月,外头寂静不已。今夜很冷,连穿堂中带来的风刮在脸上都带着一丝疼痛。
“照顾好你家娘子,现下她已睡了,无事不要打搅她。”
花暮锦轻声开口吩咐侍歌。又让暗卫照旧守在此处,他则和非觉离开。
云卿姿说的那些话,虽是零零碎碎,但拼凑在一起也能推出一二。她说自己的存在会令云家蒙羞,到底是何意思?
他撩袍下楼,边问非觉:“荥饯在徐州何处?叫他明日来见我,追查的事让另外的人去做。”
他要先查明薛素,此人对云卿姿十分重要,她既然在徐州这么久都没查到半点踪迹,想来便是有人提前抹去了薛素的行踪。
一个小娘的娘家姐姐居然也有人费心思将踪迹抹去,倒是有点意思。看来这其中怕是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既说了要帮云卿姿那便要不留余地的帮。
今夜冷风横扫,城中的商铺早早便将摊子收了,狂风呼呼作响。夜半时分,便闻窗边打来碎玉一般的光。
翌日一早,云卿姿便被楼下的声音吵醒,窗户未开,她瞥了一眼,外头极亮,她还以为出太阳了。
侍歌听她醒了,端了铜盆来服侍她洗漱,边说道:“今早一起,外头竟是堆了雪,可厚了。好在前两日便备下了冬衣和斗篷,不然现在还要出门买呢。”
云卿姿偏头,将窗子拉了条缝,外头白茫茫的一片,的确是极厚的雪,难怪今晨感觉天未亮便听到扫地的声音,想来是扫雪。
是了,徐州往南一些,今儿初一才落雪,按照往年,十月上旬京城便落了雪,今年不知是不是。
冬月至,年关也快了。
云卿姿三人刚吃过朝食,非觉便过来了。
非觉拱手朝她见礼,才开口,“属下听岁桃说娘子正在城中寻住处,娘子若不嫌弃,清河路有一处两进的宅子可供娘子这些日子小住。”
云卿姿朝岁桃看去,那小丫头只是吐了吐舌头。
徐州一屋难求,不过以花暮锦的身份,想来什么宅子都能轻易到手。
长久住在客栈也不是办法,左右都要寻一处宅子的,既然答应了花暮锦要信他,她便应下了。
外头还在下雪,非觉早雇好了马车,只等她们收拾好。
清河路的宅子不算豪华,但胜在地段安静,四舍都是空的,这倒是符合云卿姿寻屋舍的要求。
云卿姿下了马车,侍歌给她撑着伞,雪还簌簌地落下。
宅子不大,但却整洁,院中的积雪早被清理干净,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有雪花落下,却也在落地的瞬间化为水滴没入青石板上。
路的末端站着一位郎君。
华发高高束成马尾,外罩鸦青色斗篷,银色滚边绣着元宝,领子是狐毛制成,浑身上下透着矜贵气息。
他没有打伞,毛领子、发丝上都沾了雪。一双桃眼笑吟吟地看着云卿姿。
云卿姿微微含笑,红晕悄悄爬上耳根,她低着头朝他走去,显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拘束。
入了檐下,侍歌收了伞,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云卿姿行了礼,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多谢殿下费心。”
说罢,从袖中掏出帕子,递给花暮锦:“殿下狐裘上落了雪,擦擦吧,当心着凉。”
花暮锦接下,随意在毛领上蹭了蹭,便当擦过了。穿过小门便进了内室。内室点着炭炉倒是不冷,才一会子,花暮锦肩上的雪便化为了水珠。
他将斗篷脱下,露出里面穿着的藏青色袍子。
宅子中的使女都是新雇的,签了死契,供云卿姿差遣。
“穿过垂花拱门便是隔壁宅子,我住在那。不过时常是关着门的,若你要过去唤非觉便可。”
花暮锦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云卿姿知晓他此举是为了她的安全,并未多言,坐了一会子才说起正事。
“眼下倒是要请殿下帮我查查薛素的下落,前几日我们去查被人阻拦发现了,怕是已经打草惊蛇。”
花暮锦点头,“已经派荥饯去查了,大概今夜便能知晓。”
“不过长邺巷的那个使女你不打算见见吗?”
花暮锦说的应当是荼白,云卿姿现在还不想去见荼白,她内心有些隐隐抗拒,怕荼白知道太多薛小娘的事,又怕她知道的太少。
她摇了摇头,掩下眼底的情愫,“见过薛素再说吧。”
花暮锦见她如此,也不强求,只是又吩咐非觉派人守在那,别让人死了。
吃了一盏茶后花暮锦便走了,一直待在这也不好。
云卿姿只见他与非觉一个纵身便翻出了院墙。
好端端的门不走,非得越墙。
云卿姿在这宅子里四处走走看看,后院虽小,但却有一处小小的梅园,云卿姿凑近一看去,居然是腊梅,已经开了一些,还有些只是花苞,整个后院芬芳四溢。
她同侍歌说若是过年也在这,还可以在摘些梅花做糕饼吃,或者泡几坛子梅花酒带会姑苏给云卿鸾尝尝。
夜里荥饯果然送来了薛素的信息。
云卿姿捏着纸张,半晌未动。顾珩给她的消息竟然是假的。
薛素嫁给的不是商贾,而是徐州城通判的小儿子,张升。夫妇俩在成亲三年后便分府别住,如今在徐州解丰县,衣食不愁,手中有田产铺子,家中每月还会在贴补。
难怪她们在徐州城查不到薛素,原是去了解丰县,那雁羽又去了何地?他到底知不知晓顾珩给的是假的消息?
云卿姿忙唤来岁桃。
“你是在哪跟丢的雁羽?”
岁桃如实禀告:“奴婢追着他刚入城没多久,便被发觉了,奴婢想来是在路上跟着他的时候便被发觉了。”怕是故意等进了城才甩掉她的。
此人好心机,不论他是否知晓消息的真假,也要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