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和也是偶然间看到了护士递到吴盈娣手中的住院消费账单。一天小一千的花费毕竟不是说说玩的。吴和兴觉得身上的肉比疾病来得更加生疼。
吴兴和早先身体一向健朗，收入也可观。便对自己一贯纵容。而如今落寞了，就算身体萎靡，一看住院费还是想钻钻空子，省点钱：“盈娣啊，我看我最近精神状态好多了，我觉得没必要再在大医院这么耗着。轻白那边也检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不如我们就转到个周边小医院去。”
吴盈娣虽然对医疗这方面的条条框框并不了解，但也知道“便宜没好货”这个道理。“和兴，大医院毕竟是保险些，咱们这地方小。再去个更小的诊所卫生所什么的，怕是很难让人放心。”
“我这身子骨我最清楚，况且咱们也不是去没名没姓的野所寻医问药。就是换到个熟人介绍的小医院。规模不大，但是医生都是证件齐全的。这样光住院费能省下不少。后续做了手术，医药也是花钱的大头。我这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根治的。前期能省便省上一些吧。”
尽管吴盈娣还是觉得不妥，但她也知道吴和兴的犟脾气，自个儿打定的主意非要把牛角尖钻出一个窟窿出来。
轻白对吴和兴的决定没有丝毫的波澜，去哪里都一样。她只想尽快结束这些残留在自己身体的血脉。
轻白只是没有想到一天一夜过去，离开医院的大门时，有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刻不停的看向自己。两人脸上几乎是有些吓人的黑眼圈，苍白到失去血色的脸颊。脚下还七七八八地竖着倒着几罐啤酒。
如一看到轻白的瞬间，还没来得及开口，轻白就朝她点了点头，用嘴型朝她比着“我没事，快回家”的口型。
如一见到挂念的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尽管她的口型足够夸张清晰，柏仲甚至只得回应同样惨淡的笑时，如一却再也按捺不住的朝轻白那边冲了过去。由于太着急甚至又把脚边竖着的啤酒罐又踢翻了两个。
吴兴和牵着吴佑安走在前头，吴盈娣背着出院包袱稍稍跟在丈夫身后，吴轻白走在最后，和三人保持着一段刻意的安全距离。
“轻白，你不想做的事就不要傻乎乎地说服自己去做。”如一快步已经走到了轻白面前，因为速度太快，柏仲还待在原地没来得及拦住姐姐。
“如一，我没事的。”如一离得这么近，轻白可以更加清晰的看见如一眼下的瘀青，感受到如一身上若有若无好闻的椰子香和啤酒香裹挟在一起的味道。
“你们两个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开口问之前，轻白已经把头低了下去。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是走过来的如一脸上妆似乎已经脱了却依然惨白的脸，也许是对自己说话时微微颤抖的唇，也许是那些倒在地下的啤酒罐。轻白觉得自己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没多久，我们刚到。这都是无所谓的事。”如一把手揣进口袋，歪着脑袋，一脸认真的看向轻白的胳膊。“轻白，你现在到哪一步了？”
“做了检查，符合条件。现在转院出去完成后续操作。”轻白如实相告。
“你可以选择不去的。你有这个选择的权力不是吗？”
“如一，我选择去。我也同样有这个权利对不对？我恨不得把我身上流淌的他的血全都还给他。”轻白的眼神忽然就变得尖锐起来，字句都带着压抑的怒。
如一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吴盈娣眼看轻白被拦住便走了过来。“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自降身价和老鼠屎混在一起。”说着就揪着轻白后背的衣服企图把她往前推，和如一隔开。
“如一，我没事的。谢谢你。你快回家睡觉吧。你和柏仲熬了一夜了吧？我没事。你们快回去睡觉。我没事。”轻白边被往前推边扭过脑袋朝如一喊道。甚至原本麻木的神情中还夹带着安慰的微笑。
如一狠狠地咬紧后槽牙，什么“我没事”？什么叫“我没事”？吴轻白你不知道你刻意笑起来有多假！但是刚刚轻白的回应如一也完全看明白了，这件事那个笨蛋已经做好了全部决定。
她不是想救人以挽救自己的家人或家庭。她是想用自己的血来换取往后更长久的自由。
栢仲把啤酒罐都如数丢进了最近的垃圾桶，看着轻白也朝向自己露出笑容，他无措的想着回应些什么。可是到头来，或许是天气寒冷嘴角肌肉僵化，他甚至无法扯出一个足以回应女孩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