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白同学的脸恢复的好些了吗?"
齐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轻白神色大变,反而是被摊开在轻白面前的题集吸引,“这应该是今年新出版的题集,我在书店翻阅过,难度比较大。担心期末复习这个难度的话,对同学们来说负担太重。“
然后又说”同学们要是都和轻白同学一样如此不求困难求上进,作为老师我们应该都是倍感欣慰的。”
“齐校长,您有什么事吗?”轻白压抑着内心几乎瞬间就被点燃的火山一样喷涌的愤怒,说出这话的声音还是带着隐隐颤抖。
齐福随手拉过前面的椅子调转了方向,和轻白坐了一个面对面。“没什么事,同学们放学,我最后清校,刚好看到你们班的门没关。”
“以为是粗心大意,结果过来就发现原来是有同学自发苦读。”齐福欣赏的口吻好像下一秒就要拿出奖状褒奖轻白。
“您过奖了。只是坐在这里让人觉得很安心。我之前有位朋友就很喜欢在教室完成些作业。您可能不认识,比我还要处事透明些。”轻白的目光偏过齐福,看向了教室斜对角方向。
那个座位好像一直都是空的,换座位的时候同学也会直接默契的空掉那里,后来那边的桌子上就摆放着班里的绿植,轻白会定期去给那两盆植物浇浇水。
“鹿鸣,这个名字不知道您是否还有印象?”发出疑问时,轻白的目光并没有从那两株绿植身上移开。
女孩提到的这个名字齐福当然没有忘记,前段时间还对着摄像头吊唁过,“有印象,那场事故真让人遗憾。不过如你所言,之前我确实对你们这样为人处世比较低调的学生缺乏了关注。”
轻白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出事前鹿鸣还提到学校里有位很尊敬的老师。”轻白刻意加重了“尊敬”两字的读音。
“是吗,作为老师能受到学生爱戴的确是至高无上的嘉奖了。”齐福幽幽的顺着轻白的方向看向那个座位,“还是身为学校管理者失了职,要是在出事前再多关怀关怀学生也许就……”
也许就不会引来记者把事情闹大了吧,轻白在心中按捺不住的咒骂起来。
“还是不提这个了,”齐福好像根本不愿再和鹿鸣的事有什么瓜葛,生硬的转变了话头,“天色也不早了,轻白同学怎么不回家看书呢?”
“没有,我家里回去也没人,不如在学校里读书有学习氛围。”轻白用笔点了点平铺在题集下的稿纸,瞬间稿纸上就多了好几处斑斑点点。像是走了火的枪留下的弹孔。
“轻白家没有大人照顾吗?”齐福眯着眼睛,回忆起学校登记的名册上女孩应该是和母亲一起居住。
“嗯,没有。”那只原本反手握住的笔被轻白缓缓放在桌面上,在轻白铺开的手掌下甚至被捻得滚动起来。轻白在那一刻感到没来由的庆幸,什么时候自己说谎如同陈述真理般笃定了呢?
对上女孩的眼神,齐福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这个女学生。脸上的瘀青和红肿还没有完全褪去,这使得原本消瘦的脸反而显得更肉感些,纤长的睫毛下女孩的眼神完全不同于以往他见过的其他女学生。
不是人群中被年长者注意到的欣喜,不是被老师鼓励流露出的感激抑或是羞涩,而更像是突然被掐断灯芯后熄灭的蜡烛,整个瞳孔都是黑的,像是没有星星的无穷黑夜。
而就在十分钟前,他站在走廊的暗处观察坐在教室里的女孩时,偶尔抬头思考的目光中,依然会被女孩眼神中闪烁的光彩吸引住。好像眼前面对的难题并非休息的阻碍,而是一种虽然暂时被眼前难题困住却依然从过程中汲取到幸福的感觉。
齐福回忆起之前与女孩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就在一个月前他都无法把她和名字对的上号。要不是吴轻白给原本平静安宁的校园折腾出这么声势浩大的动静,他几乎就没有正眼瞧过这个整日阴沉的女学生。
但如今看来,沙子里也可能偶尔埋藏着金疙瘩。
“轻白同学在学习上有什么困难都欢迎你来找老师反馈。像你这样的学生学校肯定全力支持你。”齐福顺手把轻白桌面上稍显凌乱的书列规整平齐。
“感谢校长关心,后续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我可以找您吗?”蒙在女孩脸上的那层笑意加深了,像是往深潭中扔进了一颗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当然可以,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