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时有错,再也不敢。”
容时弃剑跪地,低低垂下头颅,露出线条流顺的麦色脖颈,如将自己软肋展示给屠夫的乖巧小羊羔。
谢玉衡嘴角噙着笑意,只需略加思考,便知信笺源自何人之手,无奈道:“罢,罢。可是那位要给我的?”
“来人未曾明说,应该是。”
容时眸中闪过疑惑,按那两人所述。
这信该由主子‘无意间’发现,打开,方为计成。而今这一切都乱了......还能有用吗?
谢玉衡接过信笺,展阅之,神色骤变,又复风轻。
全部看完后,寻容时要来火折子,就地直接燃了。
火光在谢玉衡眸中起起伏伏,最后化为缕缕青烟,余下黑灰色的纸灰,亦随着小公子一脚,飞飞湮灭。
容时立在一侧,见主子脸色古怪,他心中忐忑,却不敢多言。
他本是主子的书童,却替他人做了信使,有愧,有罪。
许久,谢玉衡长叹一声:“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何忧心明日太阳会不会升起,不若想想今儿晚上吃什么?”
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微微侧首,笑问道:“容时,你且说说今儿晚上,本侯吃什么好呢?”
“秋燥,宜食麻以润燥。”容时抿唇,恭敬作答。
秋千上的小公子,笑盈盈地看着他,歪了歪头道:“嗯…容时言之有理,可吾想食佛跳墙,还要容时亲手做的。”
容时擅武通文,厨艺技能...暂未点亮。黑色劲装的少年看着足尖点地,轻轻摇晃的小公子。
知主子是小惩,只尊敬拱手应是,抿唇琢磨着回去向谢氏书院,厨堂的夫子请教一番。
随着秋千晃得越来越高,谢玉衡侧目,目送隔壁院子内的两道身影,踩着各家的房顶快速远去,很快便没了踪迹。
谢玉衡垂眉,眸中布满了沉思,秋千摇晃的速度亦渐渐放缓,像是母亲慈抚着孩童凌乱的思弦。
在楚珩曾赏赐下来的书中,自包括《梁史》。其中囊括大梁历任皇帝,及各时间节点重要事迹。
据载所述:除了梁太祖、高祖,还有现苟活在匈奴境内的楚天辰。
过往的大梁皇帝,无一不是未及知天命之龄,就早早去世。
去世之因,千奇百怪。有夺位被嘎的,有冬猎被狗熊拍死的......简而言之,就是没几个寿终正寝的。
当初她看着,便觉得有些奇怪。
哪怕是史官后续有所改动。那些无争斗突然嘎掉的皇帝,实属太倒霉了些?
也曾阴谋论,觉得其中定掩藏着,不为世人知晓的秘辛。
旁敲侧击询问过司大人,得到的结论那就是事实。
而今,经信中所述,一切皆明。‘楚家皇帝均短命,活不过五十。’
便也解释得通,废帝楚天辰求长生的疯狂之举。
谢玉衡思绪从信笺中抽回,又将秋千晃动。只传男不传女的遗传病吗?
须臾,谢玉衡又笑起来。结合先前,这信或该是由她无意间发现打开,继而以为是废帝故意为之,实最后的挑拨之意。
只是檐上两个呆头鹅‘办事不利’,最后经由容时转交她手。那幕后唯有当定陛下——楚珩之人。
其意为何,试探?提前托孤?
楚珩方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哪怕按信上所述,活不过五十,不也还有十多年活头。
再者,托孤这事......轮得到她一个十岁未至的小儿?
谢玉衡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君心似海,楚珩下的什么棋,她暂看不太明白,此事又不便同司大人说,真真叫人是头疼得紧。
“班头!书房好像有暗阁。”
东厢房后,有搜罗的衙役探出头喊道:“我等尝试了下,未找到在哪打开,可要去府衙寻会机关术的?”
刚跨出门槛的班头正欲开口同意,便见那如玉树般的小公子,开了金口,“府衙来回需得两盏茶的时间,此时已近饭点,不若本侯一试?”
“哦?侯爷竟还会机关术!您请——”
班头脸上迸发出惊喜之意,弓腰展手示意谢玉衡先行。
谢玉衡颔首,神秘地笑了笑道:“略通一二。”
机关术是不懂的,不过暗阁什么,空间异能却是可以感觉出来。
待进了书房,虽一眼便知机关在哪,谢玉衡还是假装四处探寻一番,最后才挪动墙角一个太湖石摆件。
墙壁咔嚓一声向两边褪去,众衙役两眼冒星星的看着谢玉衡。
有人感慨道:“早闻江陵侯聪慧过人,乐艺更是堪称一绝,未曾想竟是全才!”
“实属外人过誉了,本侯亦有不会之事。”谢玉衡神色自若,眉眼间毫无居傲之色。
她实不解种植花草之术,年初与大哥、二哥同在院中种下茶树,只待寒露过后采做寒露秋茶。
而今大哥茶树的长得甚好,二哥的只有小厮打理,长亦算不错。唯她种的,咳...已经重新换了树,现在长得还行。
不过,她亦总结了多年种花经验,只需常换新花,花便常开不败!
目送衙役们进入暗阁,容时额头划过黑线。
先前有闻,那日截杀,主子一曲磨百人拖延时间,颇具卧龙先生空城弹琴音攻之影。
只需结合主子平日里的笛音,容时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何种难听的境界。谁知乐艺精湛的谣言,传得倒愈发离谱起来......
不过半盏茶功夫,入暗阁的衙役又都折返回来。
为首二人抬着一箱子的信笺,想也知道定是锦衣卫内部的通信。
看衙役们脸上的兴奋之色,谢玉衡倒像是意料之中,毫无意外。
毕竟,已有红花在先,不是?
只命人将其直接送去给司远道,谢玉衡便小手一挥,豪气万丈。
“辛苦诸位,已差闲汉去许家酒楼订包厢,午食大家一起凑个趣儿。”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衙役们欢呼雀跃。直呼侯爷霸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