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孟长芸的“惊天”要求,孟皇仍然神色平淡。
“理由?”
孟长芸飞快道。
“玄成已经招了,是孟韶华以言语引导他,他才向御膳房提议做樱桃肉,御膳房那两人便顺势在母后最爱的这道菜里投毒。”
“你可有证据?”
“女儿既然敢说证据就不是问题,天亮前,燕平一定会找到。”
孟皇似叹是了一口气。
视线低垂,看向御案上打开的奏折。那上面由他亲自为魏皇后拟了几个封号,但目前都不满意。
孟长芸见他不表态,不由急了。
抬头向上打量却瞧见孟皇原先还是乌黑的头顶,像被人洒了一层白霜,显得极为苍老。
“父皇……”她突然就有些心疼,但还是咬牙继续,“害母后之人一日不查清,孟国难安,母后也会恨我们的。”
她还是说不出那个“死”字,“如果不是有证据,我不会随便冤枉自已的妹妹。”
孟皇终于开口。
“就算韶华有意引导玄成,也只能证明玄成是因她去了御膳房,可说到底下毒之人不是,她。”
“对。毒不是她亲手下的!但她提议的樱桃肉,和御膳房下毒的目标正好一致,难道也只是巧合吗?”
“鸩毒是皇宫赐死的上品,来源极是珍贵,一个小小的厨子哪来的银子?别说宫中不可能,黑市更是千金难得。”
她接珠炮似的语速极快,一点都不打算让孟皇再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所以御膳房那两人尽管怀恨在心,才一直无从下手,直到有人找到他们,还提供了鸩毒。“
“此毒能在瞬间置人死地却不会让人痛苦,下在饭菜里刚刚好,而且归朝前宫中人手极少,正好可以趁乱躲过耳目准备。”
孟长芸说完长长一串,心情越发激动,她略停下平复呼吸,稍后又道。
“母后不仅是一国之母,还是难得心地善良,平易近人的正妻,她从前一向不争不妒,难道现在她开不了口,就要她被恶人伤害吗?”
孟皇痛苦的闭上眼睛。
自归朝那日传来噩耗,如今已稀里糊涂过了两日。他犹记得当年之所以被选中太子,全因正妻是魏国的嫡长公主。
而如今,她去了,去得不明不白。
魏皇来信责问,措辞极为严厉。孟国大胜后,如何与厉国议和谈判,朝中又是议论纷纷。
有支持和谈,也有建议开打的。
还有小五、小七虽然都已经醒了,但小五的精神很差,饭都吃不了几口。
小七就不用说了,他甚至连生母都不认识。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令他彻夜难寐,辗转难安。
可他有资格伤心吗?
不。
他只能在深夜独自缝补伤口,等天一亮便必须立即收起私人感情,做一个百官心中合格的皇帝,龙座上的孤家寡人。
这样的孟国君主,他晨起照镜子时,都觉得陌生。
见座上的父皇一直沉默不语,孟长芸再次郎声催促,“父皇,请你定夺!”
“长芸……就算说的都对,但你母后你已经去了,你难道还要我再失去一个女儿吗?”
孟长芸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其实一早就知道,就算证据充分,只凭孟韶华的身份也很难定她的死罪。
但现在躺着的那人是她的母后阿。
她刚穿来时,还是个刚满八岁的孩子。宫中娇养的孩子身体本就弱些,还不小心掉落陷阱摔断了腿。
那段时间,要不是魏皇后主动推了侍寝,夜夜陪她、照顾她,她也不可能在一个半月后就能重新下地走路。
而后来,哪怕她只是小感冒不舒服,魏皇后也都是不厌其烦。不管宫中事务多繁忙,都常来看她。
她一次也没有因为她新奇的想法而怀疑她,更不会觉得成年后的她,与幼时不大一样就质疑她。
她包容她,欣赏她,给了她缺失的母爱。
那她“孟长芸”就算不是为了自已,也要为原主的母亲讨回公道啊!
一时间,偌大的御书房极为安静。
父女俩相互对视,谁也不愿退让,但彼此的眼中都有难以言明的伤痛。
这时,有声音在殿外响起。
“陛下,赤霄军副统领燕平求见。”
“进来。”
“陛下,”燕平入内跪下道,“现已查明归朝前日,玄成曾见过三公主与四公主,但他离开华迎殿时曾带走一封信,信送去了‘百川书院’。”
“送去书院了?那是书院的谁收了?”孟长芸立即问。
“还在查……但三公主此时已经睡下。”燕平说的很委婉,但孟长芸明白,孟韶华被她打伤了,如果不想回答正好有借口。
孟皇此时也不禁皱眉。
“那‘百川书院’在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书香之地不容鬼魅魍魉,你继续彻查清楚。”
“是,陛下。”
燕平话音刚落,孟长芸立即接口,“父皇,你也听到孟韶华确有可疑之举了,为防她再与其他人接触,理当立即禁足,听候发落。”
孟皇终于点头,说。
“准了。”
但就在这时,却听得门外又响起声音。
“启禀陛下,北郎四皇子求见。”
他怎么又来了?
孟长芸猛地转头看身后。
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恍惚,时光流转,日月如梭,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她重生后的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