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鸾对西秦破口大骂。
骂得口干舌燥,店小二进来添了三道水。
小周玉同样握起粉拳,跟着起哄:“西秦是坏人!”
赵姮的心情松弛了许多,又因童言稚语,逗弄起小周玉:“那让玉儿的父亲,打掉他们好不好?”
“玉儿也要打!”周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最软乎的语气,说最硬气的话。
“你这个小不点,知道些什么?”朱鸾刮她的鼻子,揭短道:“早上走路摔了一跤,都还哭鼻子,就这还想要跟你爹一起出征?”
“没有哭。”周玉抿起小嘴,拒不承认。
然而说着不哭鼻子的话,她乌溜溜的眼睛里却氤氲起一团水汽,眼看着就要下雨,完全是一副娇气包的样。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朱鸾逗过了头,只能仓皇安慰,“没哭,小玉儿最厉害,以后还要打坏人呢,怎么会哭鼻子?”
赵姮笑吟吟地看热闹,完全不插手。
这人可真是!朱鸾瞪她一眼,无事一身轻的富贵闲人!
包间安静了一会儿,忽而有人叩门。
朱鸾的护卫将人拦住,门窗的栅格映出一个文弱书生的影子。
护卫冰冷发问:“何事?”
“在下方才听到陈词,似在痛斥西秦的残暴,此声慷慨激昂,热情澎湃,哪怕在下只是一介书生,也恨不得从此弃笔从戎、报效大周。”
“你是想投军。”护卫讶异,“那应该去卫所,而不是在这。”
“在下,在下……”那书生支支吾吾,“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便是去了,也是连累诸位军士。倒不如多写些辞章,扬我大周国威,叫百姓们知道军士的辛苦。”
“所以呢?”
“在下仰慕里间人的文采,不知能否见面,交流一二。”
“里面皆是女眷,”护卫鄙夷,“亏你饱读诗书,竟做此登徒子行径!”
外面的书生羞愧而走,里面则无声地笑作一团。
“文、采。”赵姮做着口型,从小到大,朱鸾就和这两个字不相关。
“你还笑!”朱鸾掐她,“真当人家为我而来?还不是你这个祸害,害我丢丑!”
“怎么会是我?”赵姮把周玉捞进怀里,抵挡朱鸾的攻击,“我一句话都没说,大小声的是你,要怪也只能怪房间四处透风,漏了声。”
她一无所觉的模样,叫朱鸾戳了戳眉心那颗朱砂痣:“你有多好认,你自己清楚,必是进门时被瞧见了,那人故意找借口搭话。”
“怎么会……”赵姮想到近日传言,十分无语,“……江寄梅,好歹是自己考的状元。”
“人家哪管这些?都道你喜欢病弱书生,个个想登青云梯,扶摇直上呢。”
赵姮与文士互相不忿,由来已久,见不得这般变脸。
“我以前听见的全是诋毁。”她哂然,“傲气凌人、善妒不慈、绝人香火……越是身无功名的穷酸书生,越爱捧朝廷大臣的臭脚,跟在屁股后面骂权贵。骂,又不敢太大声,于是互相之间,窃窃私语,把彼此捧成一身风骨的狂生。”
“合该把他们抓起来,每个人二十大板。”
悠悠之口,何其之多。
那时的赵姮,颇有些虱子多了不怕咬的心态,不屑于和小蚂蚁计较。捅了一窝又一窝的,她没那么多精力,也没那些闲心。
朱鸾啐了一口:“背后说人,真叫他们得了机会,一个比一个像哈巴狗,只恨别人舔到而自己没有。”
几句话的功夫,又有人来敲门。
这一次,是送茶点的店小二,代某某侯府的某某公子向他们示好:因有人闹事,怕坏了“周夫人”和“赵小姐”品茗的兴致,特地点了一碟桂花糕,为她们压惊。
“这是点我们的身份。”
“凭什么你是赵小姐我就周夫人?就不能是朱小姐吗?”
“似乎还打听过我的喜好。”
“一知半解的傻子。你是喜欢桂花,唯独不喜欢桂花糕。”
“而且某某侯府到底是谁家的,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京城一面墙倒下来,少说砸中五六个勋贵。诡计多端的破落户,踩着前人垫自己的脚。”
周玉坐在赵姮身上,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仰起的小脑袋转到累了。她听不大懂,只觉得两人好玩,像颠球似的此起彼伏,不由得举起小手,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事已至此,不便多留。
两人决定往郊外去。秋高气爽,正是出游的好时节,摘些果子,钓两条鱼,再捡几个板栗刺球作玩具,叫小周玉长长见识。
赵姮觉得马车拘束,不想与朱鸾母女坐一块:“我给你们当护卫。”
“就你!怕不是招来更多狂蜂引蝶。”朱鸾丢过来一件幂篱,“你今个怎么没带这个?还好我车上有,以前总替你存着,以至于现在非得放一个当摆件,才不觉马车里少了什么。”
“忘了。”赵姮接过,顶在头上,“在外面谁认得我?”
比起眉心痣,有的地方幂篱更加引人注目。穷乡地壤的,几个人用得着这些贵族女子的物件?
赵姮骑马走在侧面,朱鸾撩着帘子与她说话。
周玉也伸出小手,热烈地打着招呼:“小红——”
红豆从小养在周家,认得这个小女娃,对她的耐心也极其惊人。只要周玉唤一声,它就把脑袋挨过去,蹭一下她的手,一人一马,单调地玩了一路,竟也不觉得厌烦。
她们很快选了处野地,打算燃些篝火。
护卫们四散而去拾捡柴火,赵姮则陪着朱鸾一道,在林子摘些果子、捡点蘑菇。
只是……
“这个有毒。”
“那个也有毒。”
“你都见它颜色鲜艳了,为什么还要摘?”
“要你管!”朱鸾气到撂挑子,“你这么会怎么不自己捡?”
“我不喜欢吃蘑菇。”
林间多枝垭,刮在皂纱上反而是拖累。赵姮干脆掀了下来,把它翻过来当簸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