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将她带到将军府的后门,敲了敲,一个婆子给她们开门,一脸讨好地看着她。
卫青梅撑着油纸伞,望向门后幽暗的廊子,在细密的雨丝下,像猛兽张开血盆大口。
她握紧了伞柄,犹疑着不敢动。
家奴半客气半威胁地说,她带来的护院不能进府,如果不想见到卫凌上公堂挨板子,就乖乖配合。
护院们四目相对,无措地站在外头。卫青梅咬了咬后槽牙,悄声交代一个护院。
“如果一个时辰后我还没出来,就去找我表哥,齐王府的四公子。求他来救我们。”
“是。”
婆子带着她穿过廊子,走过垂花门,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弯,进了一个古朴肃穆的院子。
婆子介绍,这是少将军跟大奶奶成婚时住的院子。
卫青梅一阵反胃。
唐元基这个狗东西果然不怀好意,正厅偏厅书房哪里不能议事,带她来这里干嘛。
“府上没有其他地方能待客了吗?”她站在院门口,不肯动。
婆子一脸为难,她一个奴仆,做不了主人家的主。
卫青梅明白了,烦躁地抬脚进去。
推门而入,端详一周。
没人。
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奢华而冰凉的摆件,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但空阔整齐,不像是有人在住。
婆子见她两只脚都踏进屋子,趁她不备快速关上房门。
“诶!”卫青梅拼命拍门,对方不肯开。
“奴婢已经让人去请少将军过来,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婆子说完,急匆匆走了
卫青梅打不开门,又没人护着,心里空落落,拔下头上的金簪,藏在袖中。
越是着急越不能乱,她捂着心口默念着。
屋外,大雨倾盆,闪电劈下来,天边闪过几道白光。
唐元基开门的时候,卫青梅从绣凳上弹起来,戒备地看着他,拢在袖子的金簪握得紧紧的。
对方要是敢乱来,她就跟他同归于尽。
唐元基见她冷得发抖,在她对面坐下后,拍手让人送来两碗热热的姜汤,丫鬟端到桌上后退出房间。
“雨大,来的时候着凉了,喝一点祛寒。”
卫青梅不想喝,唐元基把碗往她那头推了推,耐着性子。
“听话。”
卫青梅单手拿起勺子,敷衍地喝了几口,唐元基脸上这才浮现笑意。
热乎乎的姜汤一下肚,五脏六腑都跟着暖了起来。
雨打窗棂,红色的蜡烛静静地燃烧着,两人对坐饮着姜汤,唐元基目光缱绻,卫青梅垂头当没看见。
气氛不像谈判,更像一对成亲已久的小夫妻雨夜谈情。
“姜汤我喝了,我弟弟人在哪里?”卫青梅出声打断了静谧的氛围。
“……在柴房。”
卫青梅抿唇。
“他借着问路的由头,拦住负责给我端汤的丫鬟,趁机下了泻药。如果不是我不想喝,把汤赏给下人,今天出事的就是我。”
唐元基端详她的神色,想找出一点关心或者愧疚的表情。
可惜没有。
“你当真无辜吗?”卫青梅从绣凳上起身,质问对方。
她在出事之后不断地回想,整件事情都透露着蹊跷。
卫凌想动手肯定不是一时起意,但是谁给了他动手的机会来到唐府。又恰好是同一个人指证他。
司徒仁安与唐家亲密,又是在唐大将军回京后与卫凌结识的。
卫凌毕竟年纪不大,伪装功夫不到家。
宾客纷乱之际确实容易出事,但端汤的丫鬟就这么轻易让一个生面孔碰到自己手上的食物,怎么就刚好是个粗心大意的丫鬟呢。
这未免也太巧了吧。
唐元基自嘲地笑了笑,后又理直气壮道。
“没错,是我设的套。是我派人接近你弟弟,给了他机会靠近我,但如果你弟弟不动手,我又能怎么下这个圈套?”
话说得没错,卫青梅怏怏地坐了回去,气短了半截,诚恳道。
“喝汤的下人是哪一个,人现下如何,你可以把人叫过来吗?我想亲自道歉,除了付诊金药费,我另外出一笔钱补偿他。”
唐元基有点失望,脸色微沉。
“人还好,夜深了,不方便。想说什么跟我说就行。这点银子我有,用不上你出。”
又来,这种没分寸的话能不能不要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跟她说呀。
卫青梅额角微跳,不认同道:“你的钱是你的,留给你的妻妾跟孩子花吧,我自己有。”
唐元基噎住,他知道卫青梅在跟自己闹别扭,这一点自己确实理亏。
当年他回京向父母禀明想娶妻,父亲大怒,将他关在房里三日,口口声声称已经为他聘了庆国公府的大小姐邱氏,邱氏温良贤德,正适宜做新妇。至于商户之女,做个贵妾就够抬举她了。
邱氏他曾在宴上见过,意外撞见过好几次邱氏为难比她貌美或者才情比她好的小户女子,刁蛮任性。
她要是贤良妇人,世上就没有恶人了。
唐元基存了私心,想短暂委屈卫青梅一段时间,等他有了能力,就休邱氏,扶正卫青梅。但是她不愿意,所以他妥协了,没有以势压人,强迫卫家嫁女。
至于云蔚,对贵族公子来说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如果不是她骗唐管事自己有孕,她也没资格入唐府。
婚后,邱氏装了没多久贤德性子就暴露本性,常常欺负他院子的妾室,闹得人仰马翻。
母亲觉得糟心,让他管束妻子。
唐元基一心练武、念兵书、建功立业,后院对他而言就是安寝的落脚处。
反正妻子不是他想要的妻子,孩儿不是他喜爱的孩儿,后院乱就乱着吧。
父母亲不是说邱氏温良贤德吗,还要他管束什么?
其他妾室也闹过,但只有云蔚仗着自己伺候过卫青梅,以为自己独特,常常来他面前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