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
空荡荡的议事厅,灯火如昼,小苏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寂寥。
南蛮兵退进隘口坚守不出,小苏恨不得连夜掘宽山隘,可开山劈路并非朝夕之事,何况隘口后还有上万南蛮兵。
若再拖上几日,南蛮援军一到,必会借助隘口之势,挥军而来……
小苏难掩疲惫的脸上一双好看的眸子失了神采。
南境偏远,北境寒苦,却都是大齐不可缺失的屏障。她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在南蛮援军到来之前夺其营寨。如此,方可振奋军心,方可宽王君姨丈之心……
她长叹一声,闭眸,负手而立。
也不知北境战况如何?太子哥哥是否安好?
眼前恍惚又见那个纵马而来的金冠少年,他在朝她笑,笑得何其温柔。
她干裂的嘴唇微微扬起,心中的坚硬化作一湾春水……
夜,出奇得静,冷寂的灯火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远处,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打更声,惊得她身子一震。
打更声由远及近,一声接着一声,撕裂这暗夜的寂寥,将她拉回这现实之中。
该死,如此紧要之时,怎能想那些劳什子?!
深吸了两口湿凉的、夹杂着草木泥土气息的空气,她转身踱回沙盘。
此刻,她不仅要谋划如何击退南蛮军,还要暗地里盘算如何让孟豹在此役中合情合理的战死,这是临行前,聂王君给她的密旨。
三更,小苏方回到下榻的院子。
熬得很了,反而睡不实,听了会儿玉萧熟睡的轻酣,依旧难眠,她索性起了身,缓缓步入院中。
明月的清辉洒落,将院中之物镀了层淡淡的银辉,四下朦朦胧胧的,竟比白日多了几许意境。
小苏望着满天的星斗,心中柔肠千结。
北境,是否也能见到这样明亮的星子?
多年前,她与元辰在清心苑习武,时常也是满天星斗。那时,聂王君给她布置的课业十分繁重,但只要他在,她都乐呵呵地完成。
时常,她累得全身酸痛,彻夜无眠。但一想到能见到太子哥哥,第二日便又满心欢喜地奔向清心苑。
想着想着,她噗嗤笑了声,那时真是小女儿心态!
时至今日,她仍不明白聂王君为何独独将她养在太极宫。且除了国事,太子所学,她一样未少,甚至在武艺上,聂王君对她要求得更为苛刻。
她问过聂王君。
聂王君说,为了让她撑起镇南王府。
那时,她便不信的。
只不过她贪恋元辰对她的好,所以,信与不信也就不那重要了。
但凡元辰到清心苑,必给她带甜糕、蜜脯和各种零嘴儿。有一回,被王君姨丈发现,元辰硬是扛下所有的惩罚……
虽然元辰并不爱笑,却总是宠溺的对她笑。
元辰总说,他要替哥哥照顾她。
她感觉到凉滑之物滑下眼角,倔犟地抹去。
多愁善感,儿女情长,自她请命入南境起,便连同元辰被他一同锁进心底,今夜不知怎得,她竟管不住它们。
此时已入秋,纵使她功力深厚,仍觉寒意逼人,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斜倚着石柱出神。
困得要命,可还是无心睡眠。
一件氅衣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她猜想是玉萧。
“本不想惊动你的,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见身后之人并未作声,小苏又道:“萧儿,是你陪我一起渡过失母之痛,如今又陪我深入南境……这几年,要是没有你在,我都不知如何是好……待回到王城,我一定让你与金笛风风光光的完婚,然后,安安稳稳地过你们的小日子。”
“诶,到那时,我又一个人了……”她勉强挤出一抹笑,“不过,你幸福了,我也会很快乐的!”
小苏依旧斜倚石柱,未曾回首,其身后之人垂在身侧的手不知所措地抬起,又放下。
繁星如水,流淌于天幕,那薄纱似的云雾之后,月儿羞涩地露着半边脸。
“我,会……陪你……”
小苏应声回首,吃惊地看向说话之人:“怎么是你?”
“我……”
路遥依旧一身玄衣,不远不近地立着,见小苏看过来,扭首躲过她的目光。
“你方才说……”
小苏有些歉疚,路遥难得主动说话,她竟没有听清。
“方才,我不知是你。”她解释道。
“属下,会……陪着郡主……”
这短短几个字,路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喘息着,胸口肉眼可见的起伏。
“你是我的护卫,当然得陪着我!”小苏想也未想,脱口说道。
路遥闻言眸中闪过一缕失落,他掩饰般地垂下眼脸,冷毅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就连方才急促的呼气也在转眼间变得难以捕捉。
“你……”
“属下,这就去领罚。”
“领罚?”
“属下不该逾矩。”
小苏愕然,转念道:“作为暗卫,确不可被外物左右情绪,如此……是该罚。”
路遥只觉心中一阵抽畜,是疼,让他窒息的疼。
十年前,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伙伴葬身火海,无能为力时,也是如此。
那时,他为失去朝夕相处的伙伴而心疼,但此刻又是为了什么?
他见小苏带着疑惑的目光又望了过来,忙道:“请郡主责罚。”
“都这个时辰……罢了,还是由本郡主亲罚吧!”小苏说得极其顺口,并轻朝路遥招手,“过来。”
路遥纠结着,慌乱着,朝她迈近两步。
他的步伐很大,当他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她已立了起来,就这样与他面对面的立着。
他清楚地看到她唇上裂痕渗出的血丝,心中陡然生出替她拭去的念头,手纠结着尚未抬起,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抚上他的脸颊。
他愣住了,一动不动的,任由那只手在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