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送来淡淡的柳花香,夹杂着栀子香,肆意飘散,阵阵入鼻。
沈宁暄躺在榻上紧闭着双眼,额上出了一层汗。
恍恍惚惚中,一双大手紧紧抱着自己,还是浑身冰冷。
抚上眼前人的面,温感却不清晰。
脸庞慢慢消散……
“苏煜!”
沈宁暄猛然醒来。
她气息不稳地喘着,眼角还挂着几滴清泪。
浑身发冷。她坐起身,仔细整理着榻上的被褥以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
紧抓着被角的手突然顿住,神色空洞地望向窗外。
夜色缥缈,茫茫黑暗中只剩几点晦暗不明的星星点点。
某种情绪毫无征兆地袭来,大滴的泪珠突然砸下,尽数渗入单薄的被褥中。
许是白天听到了有关皇宫的消息,今夜的梦把自己又一次带回熟悉的苦痛。
可,明明已经这么久了……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有时候,真的恨自己这么没有出息。
……
皇宫。
景仁殿。
月色如银,透过雕花格子的窗棂给昏暗的殿内静静泻了一层清霜。
薄纱的幔帘随着凉风徐徐摇曳。
骨节分明的手挑起金盏的酒杯,对着窗外的清月高扬长臂。
月光照得金盏颇为刺眼。
苏煜赤着脚,颀长的身影立在窗前,玄色外衫已经半褪至胸前,暗红的交领内衫敞开大半。
烈酒顺着凌冽的嘴角缓缓淌至胸前,沿着肌肉的线条滴在冰冷的砖地上。
双目猩红,眼神空洞,怔怔地望着夜幕的明月。
这明月实在是勾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太多事。
暗哑的低沉声响起:“沈然,你在檀州……便是与他在一起,那样亲密吗……”
沈然,你开心吗……
病态的笑声久久回荡,几近痴魔。
将手中的金盏猛然砸向殿中的地面。
清脆的炸裂声。
门外的太监们一听,即刻慌忙地跪下,瑟瑟发抖。
保宁更是出了一层冷汗。自从皇后娘娘离开后,皇上每天便是这样,奴才们都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翌日。
苏扶楹踏着郑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近承明殿。
苏煜正伏在案前,不动神色地望着手中的奏折。
她看着苏煜苍白的面颊,心里也是苦涩。
“皇兄……”
苏煜抬眸,见是扶楹,即刻挤出一抹微笑:“楹儿?”
望着皇兄虚白的笑,苏扶楹喉中哽咽。
顿了几秒,努力让自己笑着,缓缓开口:“扶楹同意去漠北。”
苏煜神色一滞。
“楹儿,我不会让你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苏扶楹垂眸,她能有什么办法呢。漠北国军事强大,漠北王想要的,恐怕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她不想整个苏陵因为自己受到连累。
“扶楹没有不愿意,为了两国的友好,扶楹愿意。”
苏煜瞳孔发颤。
“可是……”
“皇兄,这是扶楹自己的选择。”
苏煜望着苏扶楹闪着亮光的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没过多久,苏陵欢宜公主将要与漠北王和亲的消息传遍了举国。
是夜。
苏扶楹痴坐在殿内的梳妆镜前,望着琢盘上叠好的红嫁衣,眸色逐渐空洞,大滴的泪珠顺势砸下。
门被猛然推开。
一阵踉跄的脚步声。
云聿立在门口,怔怔地望着坐在镜前的公主。
苏扶楹抬眸,正对上云聿微红的眼。
她笑着:“云聿,你今日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云聿双眸发颤,定定地凝视着那盘鲜艳的红嫁衣。
许久。
颤抖的微沉声响起。
“是属下……唐突了。”
两人的目光交织成无声的画卷。
云聿缓缓低下头,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呢……
可胸口压抑的疼痛让他呼吸都困难。
脚步像是负了千斤重的锁链,使了最大的力气,缓缓转身。欲踏出一步。
“云聿,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云聿身子猛然一震,转过身,再次对上公主早已充满晶莹的眸。
陷入挣扎的漩涡。
内心经历了一场巨大的痛苦,想到这可能是见她的最后一面,云聿眼中已满是水雾氤氲。
望着她的眸,她在等,等自己说出那句话。
他也明白,她的期待。
喉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难以发声。
停顿许久。
紧抿的唇瓣缓缓张开,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公主,我……心悦于你。”
大滴的泪珠滴落,再也不敢抬头看。
苏扶楹虚白的面终于露出久违的喜悦。
这次,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笑。
苏扶楹即刻起身,上前猛地扑进云聿怀里。
怀中之人不住地抽泣:“我等到了,云聿,我终于等到你的回应了……”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他的臂上,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无声滴落在地上,确是灼人的疼。
云聿紧搂着怀中的苏扶楹,说不出的苦涩。
即使已经知道前路的艰辛,但至少此刻,他只想贪享这片刻的温存。
但苏扶楹知道,她和他不会就此结束。
她在为自己的计划筹谋着。只要明天一过,他们便是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