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二年,陵国满城朱春,红妆十里。
宫门口,满朝百官送行。
残落的花瓣肆意在空中飘荡,好不伤感。
苏扶楹一袭大红的婚服,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粉黛的面上却是掩不住的疲惫,立在彩绸的轿边。
太后紧握着公主的手,眸中闪着泪光。
一旁的苏煜亦是眸底微沉,一言不发。
苏扶楹最后望了一眼几丈外远远看着自己,浑身颤抖,眼眶发红的云聿,努力朝他浅笑着。
锣鼓声起。人群继续哗然。
苏扶楹敛了眸,提起朱金的衣裙。
云聿,我们说好的,这次也一定要接住我……
即刻回过头,朱红的绣鞋踩上花轿的踏板,扬起片片粉红的花瓣。
“公主,珍重!”众人望着轿辇齐喊出声。
“公主,珍重!”一声声此起彼伏。
轿辇在几队漠北士兵的护卫下缓缓驶离宫门,逐渐消失在无尽的繁华中。
……
花轿行了十三四日,才刚抵苏陵边境。
出了苏陵,便是颇长一段路的山崖乱石,其下便是杂乱的石堆与相间的沙漠。
马车在陡峭的山石间行着,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和密集的脚步声。
风飒飒,车轮辗过,扬起一路尘土。
本应是平静如常。
直到一声凄厉的马嘶划破了苍穹。
一个不稳,烈马快速狂奔了起来。
绕着崎岖的山路,兜兜转转,缠缠绕绕,不知所踪。
后面跟随的将士们俱惊恐。
领头的将军疾速彻马向前追。
陡峭的山路与杂乱的山石足以挡住人的视线。
没过多久,一声尖锐的喊叫骤然响起。
便不再听闻马嘶车轮声。
……
将士们紧张地在附近找寻,从一个夜幕到另一个夜幕。
直到一名士兵在山崖下的沙漠上发现了一片死寂的废墟。
各种骸骨散乱,中间便是那匹早已被秃鹫与野狼残食了大半的马。
还有那顶破烂不堪的花轿。
周围便是朱红婚服与各种珠翠的碎片,还有那显眼的大滩血液。
将士们望着这一幕,俱惊恐。
不远处,野狼嚎叫声尖厉刺耳,叫人背冒凉气。
领头的将军见状,便明白发生什么了,低着头沉默不语。
晚霞照得沙漠中的滩滩血液发着红光,愈发恐怖瘆人。
“众将士听令,我方护送苏陵公主失职。即刻回漠北向王复命!”马上的将军悲壮道。随即拾了一片染了鲜血的朱红碎片,紧攥于手中。
次日。
苏陵公主在和亲路上不慎在漠北境内身亡的消息传遍了苏陵与漠北两国。
漠北国应是愧疚,再也没有提出继续和亲之事。倒是派了众多贵臣来苏陵赔礼致歉。而那漠北王却再也不敢亲自露面于苏陵,各种贡品马匹珍宝尽数上供。
可无论如何都消减不了半分苏陵的举国悲痛。
一连几日,皇宫内白绫飘飘,哭喊声不绝于耳,好不悲伤。
夜隐。
苏煜站在公主殿前,望着一片漆黑的窗,不动神色。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靠近。
“都安排好了吗?”苏煜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
那人拱手道:“回禀皇上,公主和云侍卫现已安全抵达檀州,预计两天后抵达江南。”
“那便好。”
脑中浮现几天前公主拉着云侍卫进了永寿宫的场景。
“母后,皇兄,请成全我与云聿。”苏扶楹提裙下跪,面上是还未干透的泪痕。
只剩下苏煜与太后的愕然。
他们也知道漠北王好酒色,贪婪残暴,只是仗着雄厚的军事力量便在众国家中肆意妄为,招妻纳妾。
扶楹若真是到了漠北,定是苦不堪言。
一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怎能去漠北做妾?
况且,太后和苏煜信云聿。
这个法子,既可以避免和亲,又可以让漠北对我苏陵生出愧疚之感,断然不会再对苏陵做什么。
只是,自此一别,他们与扶楹怕是再难相见了。
……
檀州城。
沈宁暄踏着沉重的步子,前往渡口为一人家送订好的干草药。
立在人群攘攘的湖口,一时有些发怔。
滚滚江河,尽头是烟波浩渺,数支轻帆出没其间,行得却是如此艰难。
阳光刺得眼角有些疼,沈宁暄伸出手挡住眼前的阳光,光华粼粼的世界便被揽进五指的缝隙中。
恍恍惚惚,一熟悉的面引住了沈宁暄的视线。
沈宁暄即刻拿下手,望着那张脸怔住了。
扶楹?!
她不是已经……
可眼前就是她啊!
还有……
云聿?!
沈宁暄走近,使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船缓缓驶离,阴影褪去,两人的面更加清晰。
扶楹一袭浅粉的衣裙,长发高挽成一对双螺髻。略施粉黛的面上是难掩的红润与明快。
少年亦是一袭蓝青的锦衣,乌丝高束,长发飘飘,眸眼弯弯,唇瓣微微翘起。
意气风发,清澈明亮。
那粉衣的少女正扶着少年的手从船上踏上岸。
是他们!
“扶楹——”沈宁暄朝她喊去。
少女抬眸,正对上沈宁暄震惊的眼神。
……
院中。
沈宁暄与苏扶楹和云聿对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沈宁暄终于长呼一口气。
“那你们,打算好去哪儿了吗?”
苏扶楹一把拉过云聿的手,明媚地笑道:“我们打算去江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