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似乎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也似乎是料到了我会问。
深吸一口气后便对着我点了点头。
“是,父皇的死,确实是与我有关。”
我抿了抿唇,即便是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可当我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父皇虽说年纪见长,但是一向身体都是比较康健的,为何就在阿砚生死未卜的时候忽然就开始重病缠身了呢?
更是在短短一周时间里面身体每况日下,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
那段时间我并非是没有去看过父皇,可除了第一次见到父皇,以后再去的时候,父皇都是昏迷着的,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想来第一次去见父皇的时候,他应当是已经起了疑心,但他并未对我诉说其中的真相,只说皇兄会照顾好我,让我放心。
他说他会安排好一切。
如今想想,以往父皇也并非没有生过病,可什么时候是只有皇兄一个人侍疾的呢?
哪一次不是几个皇子轮流?
唯独那一次,父皇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了什么一样,只让皇兄接近,也只让皇兄侍疾。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父皇……
是爱我们的吧。
他担心日后沈家功高盖主威胁皇位,担心我们和沈砚尘自幼一同长大下不去手,所以他便做了那个恶人,早早地解决了沈家。
又在第一时间发觉到了皇兄的小动作,却并未戳穿,而是尽心尽力地配合他,直到死前他还担心皇兄的小动作会被人发现,想尽办法替他遮掩,并将皇位传给皇兄。
可他也并没有那么爱我们。
因为他明知道我们跟沈砚尘关系斐然,而我和沈砚尘又情投意合,有这一层关系在,沈砚尘想要动手都得好好琢磨一番。
更别提沈家对皇家有多么的忠诚了。
父皇……
就是太在意皇位了,被权势迷了眼睛。
“可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父皇这样做,让我以后如何面对沈家,沈老将军自幼教导我武术,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且阿砚还是我的好兄弟……”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看向我的眼睛里面遍布血丝通红一片,他的声音声嘶力竭,像是急切地需要我的肯定。
“父皇就是……老了,他糊涂了,竟然会认为沈家有不臣之心,如果我不这么做,以后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父皇杀死……”
“我没有做错的是不是?稚月,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会选择像我这么做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将他的手挣脱开。
“皇兄,是对是错,你心里面早就已经有自己的答复了不是吗?至于……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如何做么,我只能说,我绝对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
皇兄的脸上染上了几分迷茫,“如何是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我轻叹口气,脸上的表情一扫而空唯余平静。
“在我发觉到父皇对沈家有所忌惮,甚至很有可能就要下手的时候,我会及时从中周旋,我知晓父皇在担心的是什么,我努力会打消他的顾虑,让他看得到沈家。”
“我还会找到沈家,你我都是知晓沈家是忠心的,沈家对你我又是如何好,沈砚尘和你我之间情谊又是如何,如果让他们上交兵权便可护他们一世安宁,我想沈家也不会不交的。”
我看了皇兄良久,最后也只是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皇兄你的能力,论聪慧,我可能鬼主意更多一点,思维更为活泛,但是你更加脚踏实地,谋划策略也更为稳妥,相比起来,你是更适合这个皇位的。”
“可是皇兄,你说父皇老了,糊涂了,竟然怀疑一向忠诚的沈家,但是皇兄你有没有想过,在不久以前,你怀疑的人,是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
如果说我之前的话对于皇兄来说是定心丸的话。
那么我最后的这句话,对于皇兄就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了。
可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既然要将误会矛盾解开,那就应该是彻底的。
而不是还要有所保留,让彼此心中留有隔阂。
所以我问出来了自己想了许久却不敢对答案有一丁点揣测的问题。
“如果皇兄,那日我真的是要谋反,已经做好准备的你自然是能够应对的,我败了,那你又会如何处置我呢?”
我看到皇兄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
对上他的目光,我毫不退缩,甚至拦住了他想逃避的目光,强迫皇兄盯着我的眼睛看。
“回答我,皇兄,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良久,从昨日到现在,我实在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敢有半分揣摩,我想知晓,那时你对我百般防备,如果真的我要谋反,你会如何处置我?”
“我……”
皇兄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来了一个音节,我看着他,悲伤却止不住地从心脏蔓延出来。
一阵阵发麻。
“我也不知道……我想,但是我想,如果你真的有那个心思……我会把皇位给你。”
我想到过千百种他可能会给我的回答。
譬如将我囚禁在皇宫之中。
譬如将我发配扬州,就如同当年的安阳王一样。
譬如将我杀死。
……
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说出来这句话。
将皇位给我?
“皇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却对我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很是清醒,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并且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是真的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似是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随即抬头看向了我。
“说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很胆小懦弱,我怕死,所以我才会那么着急地保护好自己,我害怕梦境中的一切发生,但是如果是你,稚月,我想我不会抵抗,皇位如果你想拿,那就拿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