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后将茶盘放在桌上,我正欲伸手去倒,又被他抢在前头:“刚沏的茶,有些烫。”
说罢,他缓缓倒出一杯,果然透出袅袅白烟。
我冷嘲一声:“那还喝什么。”
“总会凉的,请夫人等一等,缓一缓。”
“想不到还有你宽慰我的时候,但我已经等的太久了。”没等他说话,我直接问道,“据你观察,方郁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陈岭看来,方郁言辞不及陈默骁,管办不比唐中,只能算是中庸无为。齐骏的亲兵对三人看法虽不相同,但大抵也是如此。除了这些,除了我问的,陈岭还说了不少新的情况,以他一个新兵的角度,大大小小,事无巨细。
直至茶凉人走,齐骏都未来过。这本是他的营帐,这一夜也不知他歇在何处。
天亮后瑞平来帐内汇报了情况,昨夜亲兵营皆检查过了,铁骑营大部分人仍在观望中。所谓的大夫,并非口舌争执下随口而言,是我给他们安排了这场体检。大战在即,一来可选取体质更为优异的士兵,二来也算是一种安抚。
我在亲兵队那儿走了个过场后便一直留在帐内,铁骑营的事虽未想通,但对京畿署的谋划已是箭在弦上,可惜齐骏对我的计划很不赞同。
“胡闹!这和逼宫有什么区别,简直胡闹!”
“现在争的就是时间,谁先控住所有局面,谁就能赢。”
“你何时变得如此急躁!”
齐骏还不知道,皇帝已中了沈琼的毒,生死都在一瞬之间。
“流言一经,你还能常伴陛下左右吗?失了宫中的消息,就失了先手。”
“那杀了沈凯,夺下京畿署就有用吗?还不是一样不知道宫里的情况。”
“拿下京畿署,不是为了什么消息,而是逼宫时可无后顾之忧。”
“胡闹!胡闹!”
“皇后和容妃把占着宫里,她们每进一步,你就离皇位远一步。”
“不过两个女人,如何能控制整个皇宫?何况她们彼此不也在斗着吗?”
我看着越说越生气的齐骏,停了一会儿后才反问道:“所有人都知道皇后和成安王在争,争得如何明目张胆,你以为陛下为何不管不顾?”
瞿迪已因此称病月余,还有一批跟着他的清流之官。
“瞿文源没有告诉你吗?如今朝上净是两方势力互相攻奸,乌烟瘴气。”
话说到这个地步,齐骏也该懂了。
“本王早知里面有问题……她们真是……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该庆幸,至少还有个容妃,拖得住一时。所以你还觉得此事可以慢慢来吗?”
“但那是京畿署!抛去营内几千精兵的战力不谈,光是想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都难如登天,何况你还要我去杀沈凯。”齐骏皱着眉说。
“明着来自是不可能。若能得铁骑弓手相助,数丈之外便可以火箭射入营中……”
齐骏看了我一眼,眼中之意我也明了,我便接着说道:“就算没有他们,也不是做不到。”
“你想怎么做?”
“通知内线,下毒。”
齐骏听完皱着眉一言不发。
“我知道此举有些卑鄙,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当此之时,沈凯必定万分警惕,毒未必能下到他那儿。京畿署上下少说也有千人,如何下毒,由谁去下,其中的变数太大了。”
“有一个人可以办到。”
“谁?”
“陛下。”
“父皇不是……”
“其实不需要陛下做什么,只需要一个宴令,让沈凯不得不离开京畿署赴宴的命令。”
“父皇如何会下令?”
“皇后既可以挟天子令诸侯,王爷为何不可?”
齐骏看着我未置可否。
“王爷可还记得柳眉?”
“记得。”
“柳眉在宫里时,曾和张公公有段交情。秋奴被赐死后,他暗中截下柳眉。但非为了救其性命。”
“他的事,我也听说过些。”
“不止柳眉,他底下的人也没少受他折辱,经年累月,自有怨恨之心。”
“柳眉告诉你的?”
“是。张佑为人不止阴鸷暴虐,且蛇鼠两端,如今虽是与皇后同一阵营,但绝非一条心,他这样的人最是惜命。王爷可以通过这条线,利用张佑制造假象。”
“一个墙头草,未必可靠。”
“他只是一个过程罢了,并不重要……”
“这和之前的事根本不一样,计划的任何一个环节,只要有一点问题就不可以。”
“这种事本就需要赌,你不冒险永远赢不了!”
“但你是拿整个军营在赌!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妄动就是满盘皆输。”
“现在的局面不就是等死吗?难道非要让他们把刀架在脖子上你才敢赌吗?”
“扇扇,你不懂……”齐骏长长叹了口气,“若不动而输,赔的只是一个安禹王府,可若按你的计划,整个军营皆是叛军,叛军是要累祸全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