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齐骏也带我入了他的营帐。
“齐骏,我接下来问的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他点了点头,但一时间我却不知该问什么。其实关于铁骑营如今的情况,我二人从未谈论过。我所知道的都是通过书信传递的消息,这会儿面对面坐着,又加上刚才初步的交锋,新问题旧情况,诸多疑问偏失了头绪。
“先休息下,再慢慢想。”齐骏倒了杯茶推至我面前说道,我刚想去接却又被他拦住。
“我忘了,是冷茶。”说完,只见他起身朝帐外走去,帐内余下我一人。
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仅冷还泛着一丝苦味。
齐骏很快就回来了,他看了眼空了的茶杯又掂了掂茶壶。
“冷茶伤身,我已吩咐人去煮新茶了。”说完,他举起茶壶将剩下的冷茶一饮而尽。
“却也能让人清醒。”我说完话锋一转问道,“齐骏,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这一次他们会如此排斥我们?几句无根之言怎么就会掀起如此大的风波?”
齐骏没有正面回答我,却抛出一问:“先前你设计老大和老九,不也是谣言?”
我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和他们比?”
若在之前,他或会不满或会愤然,即使是笑里也带着对我和对他自己的嘲讽。但现在只听他悠悠一笑答道:“是啊,我和他们比。”
他接着说道:“我以前以为即使他们知道当年之事和父王有关,但只要时间够长,他们总会看到我的诚意,明白我的心思,是我天真了。”
“你终究姓齐。”
“或许吧,自古无情帝王家,相识难相知。”
“是我不对。”我说完,齐骏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事已至此,我既来了就不该继续让你妄自菲薄,自怨自艾。”我解释道,“如今的局面,与你姓什么无关。”
见他并未接话,我继续问道:“我刚才问的,你还没有回答。”
“我自是想过,到底哪里做错了。”齐骏苦笑一声道。
“你可以自私一点,把问题推到别人头上。”
齐骏仍是不解,不解地慢慢思考起来。
“你觉得,方郁是个怎样的人?”我换了个方式问道,“只能说一个词。”
齐骏斟酌了一下答道:“聪明人。”
“没错,铁骑遗部既能以他为主,那他自然是个聪明人。那么你认为,一个聪明人在这种时候面对这种事,该怎么做?”
齐骏沉默了片刻后,我继续引导道:“或者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你的意思是……”
“事情的结果,无非真、假、既有真又有假。聪明人分辨真假的方法,是把它置于全局。”我一边说着,一边摊开手掌将茶杯放于掌间。
“夺嫡是大局,”我微微摆弄起手掌缓缓说道,“答案若假,从这流言的构陷便能推出一些情况,譬如成安王已解决了一些事,有时间对付你,说明你已是一个不可不顾的对手。再譬如是他们找不到其他方法只能以流言攻之,恰好说明你做事缜密,没有实质漏洞。不管如何,答案若假反倒证明你已在局内,而且很靠近了。但答案若真呢?若真,你就是同谋啊,皇帝的同谋。既意味着你的同,更意味着对面的异。”
齐骏的神色随我的话语变了又变,待我说完良久他才问道:“那么既真又假呢?”
“或许在其他事上,需要多加这层考虑,但这次的事所涉及的,只要有一点真便是真!”我说着,将手中茶杯倒扣于桌上,“事涉夺嫡,只要有一点真,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把事情做至这般情形!”
“所以方郁知道……”
“何止知道,我猜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而且我猜他或许想借此事告诉我们什么……”我收回手掌,话不觉断了下来。
“什么?”齐骏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也是刚想到……方郁会不会是在释放信号?”
“什么?”
“一个聪明人,做了一件笨事……一件会被发现的笨事,他一定有目的,是什么呢?到底为了什么呢……”
我顺着自己的话想到这里却又推不下去。只能反复设想,如果我是方郁,到底是何事需要通过这种方式传达?若紧事,为何选择隐而晦之,若不要紧,怎敢拿仅剩的铁骑营去赌?
齐骏好像叫了我几回,但我陷在自己设计的场景里听不真切,直到他一把握住我的手,不停晃动。
“扇扇,把你的疑惑和想法说出来,说出来,我们一起推想。”
他的行为终于将我拉回了现实,而这也将我的思绪全部打断。
我怔怔地看着他问:“你为什么要打断我?”
“你累了扇扇,不要想了。”
我只是继续不解地看着他,明明差一点就能想到了。
“王爷——茶好了。”帐外突然有人通报道。那人进来后,我才发现是陈岭。既是陈岭便不需顾虑,我双手交叉置于额前,撑着脑袋继续想着。
“这种小事都要你来,没有其他的事了吗!叫你查的人都查清楚了吗!”齐骏突然一拍桌面怒斥道,把我吓了一跳。
“属下该死!是属下无能!”
我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陈岭,又看着眼前的齐骏:“你到底是要我想,还是不要我想?还是怕我想到什么?”
齐骏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直视着他的目光企图搜寻到什么,却什么都没得到。
“到这个时候你还要瞒我什么?”
“我并非此意。”齐骏有些无奈。
我盯着他,等着他的解释却又被打断。
“瑞平等人来了,正在帐外候着。”陈岭说道。
“瑞平面生恐难镇住他们,我去安排。陈岭,你陪着夫人。” 还未等我回过神,齐骏先一步吩咐完,迅速离开了营帐。
“那是何意,你说呢?”
跪着的人自然也没有答话。
“他都走了,起来吧。”
“谢夫人。”
陈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