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我自然知道,他敢先写下口令,定是还留着后招。
“为何是我?”
“便算是你我,今生的因果。”
“你可曾想过,我若杀了你,可会为自己树敌,可会有愧疚,还能否坦然地活着?”
“我是逆贼,杀我,有功。”
“有功?”我的笑声中已明显生出一丝颤抖,“我需要拿你的人头,来领功?”
“你若不爱,又有何惧?若爱,何不成全我?”
“齐晏,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是。”
“何时?缘何?”
“见过柳眉之后,如你所想,她不愿活。”
“她劝的你?”
齐晏摇了摇头:“我早有此意,见她,不过是……”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过是听到她所说一句,我们皆与你为敌,却又为你所控。”
“所以,你在报复我?”
“是。是你杀了她,我自知如今已无法杀你,唯有让你杀了我,或可能另你有一丝难过。”
“所以你释放瞿文沫的条件,从来就不是要我死,而是要我杀了你?”
“是。”他又一次肯定道。
“呵呵,”我忍不住笑道,“你当真是爱她至极,不惜伤我至此。”
“你既不爱……”
我打断道:“我是不爱,不是从未爱过。你不就以此自持,才敢在一开始就这么算计?”
“扇扇,对不起,我……”
“好!我成全你。你既舍得,我又何妨?”我又一次打断了他。
齐晏没再说话,只是将手中血衣和发钗一起递给了我。
我一手接过血衣,一手握紧了发簪。齐晏向前几步至我面前,闭上眼,扬起了脖子。
“你既把命送我,该怎么死,就该由我说了算。”说罢,我没有犹豫,将发钗捅向了他的胸口。
“让我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人,长了一颗怎样的心,才会执意两败俱伤?”
他闷哼一声,皱着眉说:“好。”
他的胸前流出不少血渍,其实发簪并没有扎得太深,虽然我有很多理由,但始终不想他死。
我松开手转身想去叫人,却突然被他一把握住,他用力把我摁在怀里,发钗因此又捅进去不少。
一阵扭打间我才明白,在刺向他的时候,他故意迎面撞上,两相用力才使发钗比我预想的刺得更深。
他还真是一心求死。想到这里,我也不再挣扎,任由他紧紧抱着,用我的的身体把发钗压紧他的心口。
没过多久,他的身子便软了下来,我边架边拖着他缓缓倒在地上。
“终于要结束了。”
他说着,整个人已经全部歪在我身上。我抱着他,任由他胸口和嘴角的血慢慢落到我的手上、身上,再越过我漫延得越来越远。
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
“骗你的……那个口令,就是了……”
我笑了一下:“那还真被你骗到了。”
“我已经……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算来算去了……累了……”
“没事,快结束了。”
“可惜啊……这一世,我们注定要当敌人,可惜了……我听他们说,你擅音律,懂诗词,那也是我喜欢的……可惜了……”他说着,气息微弱又断断续续,“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弄箫奏乐,吟……吟诗,也是少时的事了……”
他说话间突然吐出几口血,我本能伸出手替他擦了下。
他轻轻抬起我的手掌,看着它缓缓说道:“对不起……当时你一定……一定很疼吧?”
我的掌心一直有条疤痕,左右皆有,虽不深,但也瞧得见。还是当年在秋奴的及笄宴上,我为自保故意划伤双掌。当时划得狠,之后也没有注意,没想到便留了疤。
“当然,不止当时,现在也很疼。”
“对不起……我替她向你……请你……”
“刀子不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我们都不要再替谁道歉了,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了。”
“对不起啊……”齐晏还是说着。
“那些曲子于你们或许新颖,于我多是平平之调,有曲无词始终缺了一味。”我并不是会唱歌的人,跑调走音都是家常便饭,但在这里好像也无妨。
“我曾陷于你的温柔,如今还你一份独有,也算对得起彼此了。”
“散落的月光,穿过了云,
躲着人群,铺成大海的鳞。
海浪打湿白裙,试图推你回去,
海浪清洗血迹,妄想温暖你。
往海的深处听,谁的哀鸣在指引,
灵魂没入寂静,无人将你吵醒。
总爱对凉薄的人扯着笑脸,岸上人们脸上都挂着无关,
人间毫无留恋,一切散为烟。”
“齐晏,你见过海吗?它深沉、广袤、平静,似乎能包容一切,但转瞬就能将你全部吞噬,不留痕迹。”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是吗,好像……好像听说过……”
“来不及来不及,你曾笑着哭泣,
来不及来不及,你颤抖的手臂,
来不及来不及,无人将你打捞起,
来不及来不及,你明明讨厌窒息。”
“好特别……的曲子,真好……”
大概是真好听吧,他还来不及说完,再也说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