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沈家虽然忙碌但井井有条的宴席不同的是,崔家却显得略有些忙乱。
按照惯例,今日崔家是必得请明日迎亲的傧相和其他亲朋好友们吃一顿宴席的。但这顿宴席比起明日的婚宴来说,人可是少的太多了,仅仅只有四五桌,都是明日要去迎亲的人。
四五桌的客人尚且还能招待得不错。但崔如松算是西山营里头炙手可热的一名官员。他年轻能干,又得了皇上懿旨赏赐,西山营接替刘茂将军的就是小韩将军,他如今倒也慢慢的稳重了起来。当然,他做四品将军时就在西山营,他也是晓得崔如松是个有本事的武官。曾经私下里告诉他,下一回的升迁,必定有他。
同僚上峰自然都要请,自己麾下的武官们也要请,亲戚们也是要来的。算来算去,怎么也得开上四五十桌席面。
崔如松还是请的二婶来帮忙。但老实说,崔守义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千夫长,家里银钱不多,交际也不多,开的最大的席面也不过就是十几二十桌。这么大的场子,崔二婶自己也有些慌乱。尤其是今儿来的西山营上层武官不少。
六七品的自然都来了,四品五品的总共西山营有四个,就来了三个,另一位将军虽没有来,但他的夫人却要来。
就连如今西山营的老大,小韩将军也说要来吃盏喜酒。
这叫崔二婶好几天都没能睡一个好觉,生怕自己办的不好,给大侄子丢脸。
崔如松就安慰她:"不妨事的,二婶。大家尽都晓得,我才升上来不久,家里没底蕴,一时半会儿手忙脚乱也是有的。再说了,咱们武官的宴席,原也不必那么多讲究。"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崔二婶,她反而更加焦虑了。大家都晓得她们崔家全靠大侄儿一个人撑起来的,她不是不晓得有些官太太私底下嘲笑崔家到底是普通军户升上来的暴发户,没有底蕴,办事没有章程。营里的事情,她帮不上忙,可侄儿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喜事,她还是想尽可能的办好,不叫那些官太太嘲笑。
今年崔家的婚事还多呢。这个月办了崔如松和霜降的婚事,再等三个月就是崔如柏和杨凤仙的亲事。
崔如松足足大了霜降四岁,也就是说,如今崔如松已经十九岁了。他弟弟崔如柏也有十六七岁,按理来说就该办婚事,但长幼有序,哥哥没把嫂子娶进门,崔如柏也就只好等着。
崔如江去年娶了新妇宋氏。宋氏也是西山营普通军户家的女儿,娘家就在西山营,宋老爹并不出彩,到如今五十岁退了下来也就是一个千夫长。宋老爹年轻时子嗣艰难,到了三十岁上头才有第一个儿子,宋氏是她爹三十四岁上头生的孩子。宋老爹就这么一个儿子一个闺女,自然舍不得闺女远嫁。挑挑拣拣好久,才选中崔如江。
崔如江如今是个百夫长,人虽然不如他那堂哥崔如松争气,但也算得上一句年轻有为——宋老爹自己十几岁时都才只是一个伍长呢。
崔守义夫妻他也见过,都是正直老实的人物,不必担心女儿受婆婆气。
崔如江本人也是,当下郎君们的不良嗜好,赌钱,吃酒,泡花楼,他一个也没有。
再加上两家隔得并不远,不过也就走路两炷香的距离,要是女儿受了委屈,自己和老妻也能及时去给女儿撑腰,宋老爹就放心把女儿许了出去。
崔二婶也把新妇宋氏叫来帮忙。
值得称赞的一点是,宋老爹虽然老来得女,但并不娇惯女儿,寻常人家主妇该有的技能,宋氏一样都不落。
当然,宋老爹夫妻的资源有限,没法给孩子更多的教育资源。所以说宋氏的本领就是寻常人家主妇的技能,但远远不能够在堂兄婚宴这样大的场面上游刃有余。
请的厨子是香满楼的,来的都是六郎师伯师叔辈儿的。
在古代社会,官家就是比普通人家有优待,有特权。崔如松是七品武官,香满楼哪里敢怠慢。
尽管崔如松说:"香满楼的师傅都是好的,掌柜的随意安排就是。"
但掌柜的哪敢真的随意安排?还是安排的六郎的师伯师叔辈的大厨去做席面。
这个辈分的大厨,一般价格低了是请不到他们的。他们做了几十年的菜,手艺越来越好的同时,身价和地位也会越来越高。
但掌柜的是做买卖的,哪里敢怠慢官员呢?自然是赔钱也要把席面上的菜色做得好,叫崔大人满意。
崔如松一看到来的师傅都是三四十岁的模样。就晓得自家占了便宜。他付的工钱哪里请得到这个辈分的大厨?
但厨子都来了,他也想把自己的婚宴办的好。也就没说甚么,只想着,等师傅们回去时,多包一点赏钱,算作贴补他们少了的工钱。出来讨生活的都不容易,他又不是缺那点子钱,何必占香满楼的便宜?
自他十六岁跟霜降定亲,到如今,可终于娶到了娘子。崔如松激动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一开始,他对于霜降只是觉得她人很好,是因为她做了他的未婚妻,崔如松才注意到这个好友的妹子,并且出于责任开始对她好。
但慢慢地,他两个经过三年的相处,时不时的鸿雁传书,他倒真有些喜欢霜降,并且盼着把霜降娶回家。
霜降对于崔如松来说,也从因为未婚妻的身份而对她好,变成了因为她是沈霜降,所以崔如松对她好。
自霜降满了十五岁,两家说定了婚期,他时时都在数着日子,盼望着婚期临近。
到了明日该去迎亲了,他又踌躇起来。
霜降愿意嫁给他吗?霜降也像自己喜欢她一样喜欢自己吗?离开家到崔家来,她会不会不习惯,会不会想家?
一向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崔校尉,竟也好像毛头小子一般踌躇起来。这可是他从十二岁进军营之后就不会有的事情。
怕睡不好,明日看着脸色憔悴,娘子看了不喜欢。他强迫自己不要东想西想,赶紧入睡,明日好精精神神的去接娘子回崔家。第二日天尚且还黑着呢,算时间也不过就是卯时头(五点左右),崔平就轻手轻脚的在外头叫门。
"郎主?郎主?该起身了。"
崔如松瞬间从睡梦中惊醒,立刻就坐起来,扬声道:"我起身了,你们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