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小的们这就进来。"崔平崔安带着崔喜和崔乐进来。
崔喜手里端着装了热水的铜盆,崔乐手里捧着洗漱用品,崔安手里的托盘放好了喜服,崔平手里的托盘则是新郎官配喜服的冠带和喜靴。
崔如松很快自己洗漱完毕。因着是迎亲,他别别扭扭的让崔平给他的脸上浅浅的敷了一层粉,叫他看起来更精神些。
穿上正红色的锦袍喜服,带上喜冠,腰间别上玄色绣凤求凰图案的腰带,穿上靴子,对着镜子一看——好一个剑眉星目,神采飞扬的俊俏郎君!崔如松是从尸山血海里趟出来的七品武官,他不笑时让人觉得冷肃,尤其是那双漆黑的双眸,深深的盯着某个人时,真像是被野兽盯上了那样恐怖。
但他笑起来却让人觉得意气风发,可以亲近,盖因他的眼眸是一双笑起来会弯的眼睛。
他今日接亲的傧相,是他亲弟弟崔如柏,堂弟崔如江,崔如河,以及从他做伍长时就跟着他的亲信许龙。
本来苗山也可以来的,但是苗山娶了二娘,按理来说,他今儿算霜降娘家人,当跟二娘在一块儿拦门的。所以他自然不能担任崔如松的傧相。
傧相们都在自己的衣服中间戴了一根红色的,绣着百年好合图案的腰带,以示他们傧相的身份。
大家收拾妥当,在崔家吃了一顿早饭,就要跟着一起迎客。
等到霜降的嫁妆全部锁进门时,才是崔如松去迎亲的时候。
这头霜降也不得不早起。昨儿晚上两个出嫁了的姐姐拉着她的手传授经验,姊妹四个聊到打更的打到三更时,才上床睡觉去。
寅时末又要起身装扮,这弄得霜降哈欠连天的。
任由梳头娘阮娘子一面给她梳头,她一面打着哈欠。
"快去给你家娘子煮碗浓茶来喝,你瞧她这瞌睡虫样子!"元娘实在看不过去,转头吩咐桃花。
"不,不用,大姐,我一会儿就醒了。"霜降道。浓茶虽然提神,但是今儿可没地儿给她出恭去。茶喝多了岂不是尴尬得很?
她甩甩脑袋,努力叫自己清醒起来。今日梳的头发同姐姐出嫁时一样,是十字发髻,十字发髻好戴足够多的首饰。故而许多新嫁娘成婚时候都选择这个发型。
同样的满头珠翠,甚至因为家境好了,她头上戴的珠翠比起姐姐出嫁时还要多,还要重。
霜降不由得心里想:可幸好这婚就成一次,多来几次啊,她这脖子都得废了。
穿好了喜服,点了口脂,她就乖巧端庄的坐好,等着崔如松的花轿来迎娶自己。
鞭炮响第二次,她的嫁妆就出了门。朱氏和许氏跟着嫁妆去了崔家,她们要看着小姑子的嫁妆入库,然后把它们锁上,不叫别人偷摸了去。
崔家在西山营,是城里的最西边,,崔家又在半山腰上头,这倒离沈家很远。霜降的嫁妆也没能造成姐姐当初第一抬嫁妆进了门,最后一抬嫁妆还没出门的盛景。
但足足六十四抬嫁妆,还是让人瞠目结舌。不要说同等七品官员的太太们了,就是四五品武官夫人们的嫁妆,也不一定有霜降的丰厚。
"沈伯父沈伯母可真疼大嫂子。"崔如榆忍不住说道,"这嫁妆多的,说是叫我大哥入赘都行了。"
崔如松似笑非笑地看了三弟一眼,崔如榆立刻缩了缩脖子,努力描补:"我的意思是嫂子嫁妆太丰厚了,一看就是沈伯父沈伯母很满意这门亲事。"
大喜的日子,崔如松高兴,懒得跟傻弟弟计较那么多。见大哥走了,崔如榆才松了一口气。嫂嫂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偏看上他大哥,整天就知道吓唬人。
崔如月今儿也在。她娘是妾,今日来的都是正房太太,因此许多太太们也就不爱跟她娘说话,觉得跟个妾说话,平白的降了自己的档次。
所以女眷这头只好是崔二婶宋氏婆媳,再加一个崔如月招待了。
崔如月年纪不大,做事或许有些疏漏。但她年纪小,许多太太见了都想起自己的女儿,对她也就没那么高地眼光来看待,许多疏漏都只当做没瞧见。甚至有几个好心的太太还帮着描补。
大家也都晓得,崔家老爷崔守仁老妻去的早,家里并没有可以主事的女主人。
除去一部分本身就属于官家小娘子出身的太太们瞧不起崔家,便看崔家样样都不满意之外。大部分的太太们还是体谅了崔家没有女主人主事的难处。
其实真的教养好的官家小娘子出身的太太,倒不会瞧不起崔家。
譬如崔如松的顶头上司杨将军的夫人。她是正五品州牧周大人的嫡女。她不仅没看不起崔家草根出身,反而觉得,崔家没有女主人,也没有人指导,办事一定诸多不易,她还是很体谅包容崔家的一些错漏之处。
而比如从六品副统制邢大人的夫人邢夫人。她是宁远府下涛远镇八品镇尉的庶女,她先前加邢大人时候,邢大人还只是一个九品千夫长。她自觉是下嫁,从来都摆着官家小娘子的谱子,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的。但对于如杨夫人这样的五品官家小娘子出身的,丈夫又是五品官的夫人。她却总是一副谄媚极了的样子。
这样的人,在西山营是不大讨喜的,大家不过是看在她夫君邢大人的面子上对她表面客气,实际上,她也成了大家看不起的那种人物,偏她自个儿完全没有数,仍旧我行我素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