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枕袭来,蒋源轻松接住,反手丢回去,正好落在床尾。
他自己寻了桌边坐下,又点灯,这下两人互相能看清了。
成淼淼拉起被子将自己遮得严实,皱眉抱怨,“大半夜的,你跑我这儿做什么!”
蒋源忽略她话里的怒意,摸摸桌上的茶壶,发现已经凉了,干脆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尽,颇觉舒爽。
“刚忙完,过来看看你醒来没。”
他冲成淼淼伸出一根手指,“你整整睡了一天,十二个时辰。”
成淼淼脸上一红,默默将被子拉高一截,挡住半张脸。
蒋源用茶杯挡住上扬的嘴角,感叹到,“看来这次配的安神药不错。”
成淼淼这才明白,难怪她睡得如此昏沉,竟是吃了药,才要开口抗议,就听见蒋源问她。
“你可知道自己有个毛病?”
一下子给她问懵了,她有什么毛病,总不能是说梦话吧,趁她睡着了套话?
她惴惴着,涌起一阵心虚害怕,仿佛对方拿着铡刀宣判她有罪,却不告诉何时行刑。
刽子手才喝完茶,闲闲擦手,看她连鼻子都捂在被子里,就留一双眼睛在外头怯怯盯着他。
不免好笑,“你难道不知道,你有见血就晕的毛病?”
说完就看见成淼淼的眼睛睁得溜圆,好像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怎么可能,我从小就见血的,从没晕过,”她反驳道。
“从小见血,什么血?”蒋源觉得好笑,这话听着就强词夺理。
“我常见村里人杀鸡杀猪的,”成淼淼气闷,这人是觉得吓唬她没用,就开始骗了吗。
蒋源笑得连牙都露出来了,走到成淼淼跟前,将胳膊伸过去,“我才从诏狱过来,现在一身血,你摸一下。”
话音才落,就见她的脸色变了,一脸惊慌失措,被子更是直接拉到头顶。
“骗你的,小傻子。”
成淼淼这次却信了,她登时觉得蒋源身上的血味透过了轻薄的夏被,扑头盖脸的将她裹着。
一边藏在被子里,一边往床里挤,嘴里还叫喊着让他走开,“你臭死了,赶紧出去!”
见她把自己裹成一个茧,又哭又叫的模样,蒋源叹口气,退后几步口气软下来,“骗你的,我换过衣服了。”
茧子不动。
他继续叹气,“真换过了。”
茧子还是不动。
“连头发都洗过了。”
继续不动。
蒋源无奈,只能拿出杀手锏,“找到你师父了。”
“你骗人,”被子下的声音闷闷的。
“没骗你,老道士么,头发白了一半,年纪五六十,被好几个无赖追着打...”
还没说完,就见成淼淼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露了出来,又喜又忧,“我师父在哪?”
蒋源动作快,一手压住被子,一手将衣袖伸过去,“闻闻,真是换过的。”
一股澡豆的清气冲破层层迷障漫入鼻腔,成淼淼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你又骗我!”
瓷枕离得远,手边还有个靠枕,就变成武器从她手里飞了过去。
蒋源被靠枕糊个满脸也不恼,轻咳一声,“三番四次被骗,还不笨?”
说完就笑着走了,溜之大吉。
过一会儿采红又小心翼翼端进来一碗药,“姑娘,大人说让喝了再睡。”
成淼淼看看外头的天色,漆黑如墨,伸手拿过碗,皱着鼻子喝完,潦草漱了口,就窝着发呆。
睡了一天,就算喝了药也不困。
方才蒋源来看她,竟还与她打闹,可见那刺客的口供与她没什么关系。
不然就凭她的身份,哪怕未曾做出什么谋逆之举,也足够被送上断头台了。
成淼淼放心了,既然那人不认得自己,想来只是与云荣那边接触过。
最多也就是知晓云姨手里有个前朝公主,但不会知道就是她。
现下她是安全的,只要找到师父,师徒二人隐姓埋名躲个几年。等朝廷将云姨这伙人打败,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到那时,才是她与师父的好时光,可以买处小院子,安安静静给师父养老,过自己的生活。
翌日,蒋源顶着一层淡青色的黑眼圈,被皇帝留在上书房里,一起留下的还有张金,同时陆三寒也在场。
陆三寒笑得真诚和蔼,俨然一个好说话的老爷子。若是外人看来,定然想不到这会是皇帝身边的权宦。
三人相互见礼,陆三寒便笑呵呵直进主题,“镇抚使果然能力过人,张金领了差事许久也办不成样子,哪料蒋大人几日就将人找好了。”
蒋源生了警惕,脸上却是迷茫,“什么找人?陆公公所言,下官实在听不懂。”
早料到是这个反应了,陆三寒亲昵地拍拍他的胸口,还特意拍在被成淼淼用茶壶砸了的地方,疼得蒋源暗里抽气。
附耳在蒋源耳边小声道,“张金这小子替圣上充纳后宫,都不得圣心,倒是您蒋大人找到那姑娘,圣上只瞧了一眼,便心生欢喜。”
蒋源明白了,想来说的是成淼淼,他近日接触的,也就这么一个女子了。
面上仍装作不明白,“请公公赐教。”
张金忍不住了,大咧咧开腔,“蒋大人,你不是选了个美人,就那位成姑娘,暂放在镇抚司么。”
“圣上看了她的画像,甚是满意,蒋大人可即日将人送进来了。”
蒋源惊诧望向他,“张大人这是何意,在下领的差事是办案,从未领过什么选人入宫的事,怎敢自作主张,往圣上身边安插人手呢。”
说罢又跪伏在地,向着皇帝叩头,“望圣上明察,下臣并不敢行此逾矩之事,将自己身边红袖添香之人送入宫里,有辱圣躬。”
座上的皇帝沉了脸,“你说那女子与你?”
蒋源叩头,“圣上明察,张大人既然知晓我院中有此人,那应当也知晓,我们于夜间,常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