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栀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睁不开眼,黑暗中,全身筋脉被炙烤般,灼热的火气漫漶七筋八脉,牵一发而动全身,疼得她倒吸冷气。
“呃啊——”她艰难地翻了个身,四肢麻木仿佛断掉,口鼻蹭到泥巴,吃了一嘴土。
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如此痛过,像是被人分尸了般。
徐栀艰难地尝试掀开眼帘,眼睫被血糊住,疼得她龇牙咧嘴,视线仿佛蒙上一层血色的滤镜。
鼻腔里唯有草木与泥水的气味。
右手手腕像被生生撕裂般,手腕以下都感受不到了。
像是被挑了筋脉。
她但凡妄想挪动一毫,尚未麻木的皮肤、筋脉,便如被刺来回绞扎,无一寸完好。
徐栀疯狂呼气,温热的液体自她的鼻腔、嘴角缓缓流出,漫过她的衣领。
嗅觉再一次被血腥、土腥攻占。
是谁害她?
她一个可怜社畜,招谁惹谁了?平时骚话说太多了?办公室情杀?
对不起,她下辈子再也不骚了,一定当一个正经人呜呜呜。
一串马蹄声从不远处的地面传过来,就连地上的小石子都被震得上蹿下跳。
有人来了!
徐栀觉得自己还有救。
她缓过劲来,从嘴角缝里出气。
救命……
只蹦出沙哑的哼哼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
若过错,真就曝尸荒野了。
左手尚能动弹,徐栀咬咬牙,把所有的气力都运过去。
这具身体竟本能地运起内力,却因为外伤内伤都过重,仿若有人用锤子狠狠砸向徐栀的胸口,她胸膛鼓风箱一样的起伏一瞬,吐出一大口鲜血。
紧接着,她左手向上一扬,直接一掏。
一匹马本想直接掠过她向前,就在马儿肆意跃起,欢快鸣叫之时,迎上徐栀一个无情的“猴子偷桃”。
马儿吃痛,跳跃的抛物线扭转了方向,扑通一声栽进了一旁的草坪中。
马上的人也摔了来,跌了个狗吃屎。
掏马已经用尽了徐栀全身的力气。
她觉得自己七窍都在流血,必死无疑。
死前,她听到一队人马朝她围了过来。
须臾,所有人让开一条路,模糊的视线内,一只健美雄壮的赤马悠悠然闲庭踏步而来。
一位少年从它背上利落跳下。
他有一头稀碎的短发,在熹微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鎏金边。
少年蹲到她跟前,俊美的脸凑过来,展出一个粲然又嚣张的笑意:“喂,你还活着么?”
徐栀张张嘴:帅哥救我……
只来得及说一个“帅”,她便彻底晕死。
*
“都四天了,怎么还没醒?”
“要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估计半个月也醒不来吧。”
“听说她被救回来前,说了一个字,‘摔’,她是不是从哪个山头摔下来的。”
“不对不对,我听着是大喊了一声‘真衰啊’。”
“那个字不是读cui嘛……”
“不对,我在现场,我听是夸咱大王帅,夸咱大王好看。”
突然的沉寂。
半晌,一位大姐才缓缓开口。
“可惜啊,年纪轻轻就瞎了。”
徐栀:……
“说真的,这小姑娘虽是个残疾,长得可真水灵,比咱们阿弟还水灵。”
“好看,真好看,比山头的花还好看,若是男人,瞎子我都要。”
“女人好看有什么用,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还来路不明身受重伤,别是背了血海深仇,扰我寨清净。况且这等‘闲人’,咱大王养不了三天,就能把她扔回道上喂狗。”
徐栀:不要啊!我还想活!
她一激动,闷咳了几声。
身子一侧就往地上狂呕。
一女子端来痰盆给她就着。
徐栀呕完躺回床上,彻底清醒。
她视线非常模糊,几乎不能视物,仿佛近视一千多度,只得见一坨坨轮廓。
木头毛草搭的房子,有大自然的味道。完全没有电线的、仅靠几碗油灯组成的照明系统散乱的放在各处,依稀闪着几豆光。
近前的女子穿着粗布长衫,不远处淅淅索索的人影似乎穿着毛皮,走路的时候簌簌响。
空气中弥漫着动物的血腥味、木头燃烧的呛人烟味,还有女人们身上的汗味、臭烘烘的猫屎味。
我活过来了?
右手一阵刺痛。
徐栀艰难转头,手腕上似乎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渐渐飘出一缕红。
她觑着眼睛看不真切,只能判断自己手腕流血了。
“你别伤心,至少你左手筋脉还是好的。”女子轻抚她的小臂,为她换纱布,“你的眼睛也只是暂时模糊,戴上麻布保护好,过不了多久就能视物了。”
徐栀:意思是右手废了?
那脚呢?
徐栀赶紧试着动动脚趾头。
还好,脚丫子还活着。
“看你这一手茧子……你是用剑之人吧?”
不,她是用鼠之人。
徐栀眨巴眨巴眼睛,任凭女子为她戴上纱布。
她这是魂穿了?
这身子显然带着杀身之祸,不一定是只好鸟。
冷静,在不清楚身世之前,最好什么都别承认。
“哎……以后恐怕,用不得了。”
女子看徐栀如此镇定,心下一时佩服不已:真是个能受得住压力的。
哐当!
木门被踹开来。
一股子灰和木屑哗啦啦满天飞。
“快找人,姓云的小贼跑了!”
“什么?走!”
女人们叮铃哐啷抄起十八般武器,一股脑冲了出去。
兰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