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凡含着泪水,转身走去。
这时,许久未动的慕容格荣才向我走来,说道:“秦公子当真仁义至极。就凭与你相识一场,也不枉此番京都之行。”
我心里不好受,冷笑道:“哼哼。那阿奴而又从何说起?”
慕容格荣脸色寒了下来,我又问道:“难道昨日你没有见到她?”
“月神当真好大的名气。昨日元宵一宿,欲观凤颜者不知其数。帝国一句话形容的非常好,叫‘万人空巷’毫不为过。长长的秋水巷竟被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这不就是你爱的‘阿奴而’么?”
“不,这不是阿奴而,是月神;是你们帝国人心中的月神。”
“怎么讲?”
“时间,真是可怕的东西;它竟然可以这么轻易得改变一个人。”
“也许,时间并没有错;只是,你错了。”
“我错了?我又有什么错?我千里迢迢来京都只是想带回我心爱的阿奴而,而不是你们帝国的月神。”
“那你到底见到她没有?”
慕容格荣缓下了语气,说道:“她仿佛知道我会去找她;所以,当演出结束之后,她刻意在轩月阁的后院等着我。我见到她的时候是多么激动,可她却是那么的平淡,平淡得让我感到心乱。”
“所以这才让你觉得她不是阿奴而?”
“是的。尽管过去十余年,但阿奴而的相貌基本没有改变,然而纯洁如雪莲花的她身上却多了几缕烟火气息。我要她走,她说她走不了,这是命里注定的。我不管,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可她宁愿自杀也不愿意离开。只是,她说,让我见到了你,你会告诉我的。我这才放弃离开,即便如此,当我离开轩月阁时,看着她平静的眼神,我还是止不住的心疼。”
“我?我并未见过她,不管她是你的阿奴而,还是帝国的月神。她要让我告诉你什么?”
“她能预知我去找她,也预知你会告诉我答案。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她不愿意跟我走?”
我摇了摇头,说道:“并非你不知,而是你不想知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明明知道,你不可能有机会带走她的。如若你一人离开,帝国并不会阻拦你;然而,你要带走阿奴而,这是万万不可能的。难道你忘了,十几年前的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也许吧,她只是不想让你死在异乡,毕竟你还年轻。”
慕容格荣说道:“如果她是为了保全我而委曲求全,那么,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将她带回漠域,带回她的家。”
“其实你本来就已经做出了决定。所以你才要带小凡去漠域?”
“蒋小凡虽是一小小什长,但稍加磨练,他日必成大器。我很难想象,为什么你们帝国不提拔这样的人才?”
“是吗?不过,在我看来,谈兵论道,舞刀弄枪均非正途,人只是单纯的想要活下去,活着才是最基础的幸福。能够让百姓幸福的人,才能算得上人才吧。”
我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往昔的记忆,帝国的百姓一直挣扎在水深火热当中,这样的帝国,真的有存在的意义吗?当然,我是不敢将这想法透露一星半点的,尤其是我的父亲。我只得安分守己地做我的曲长,按部就班地过日子。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我过平凡的日子就好了。
蒋小凡随着慕容格荣离开了,看着他们最后的背影消失在荒原。这雪花忽然变大,夹杂风里愈演愈烈。很快,我的发髻被风刮乱,沾满了雪渣子。
天色很暗了,我通过城门回去了。不过不一样的是我拿着东营的腰牌便直接入城了,而那些没有排着的人还苦苦挣扎在风雪中。我甚至在想,没有食物没有庇所,难民来京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我猜想,京都是他们最后的信念;他们肯定坚信,在帝国的佑庇下,能够度过最艰难的日子。而他们是否又知道,在帝国的眼里,他们只是一群寄生虫,是早已被放弃的蝼蚁。我甚至猜想,假使漠域打到帝都,这些人一定是最先被牺牲的炮灰。
元宵节过后几天,终于看到了方奎的影子。他偷偷摸摸地告诉我:“大哥,安妮儿被王戾打死了。你知道吗?这龟孙子,暴殄天物。”
“略有耳闻。”
方奎惊讶地说道:“咦?大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可是昨晚跟弟兄们喝酒才知道的。”
我面无表情,只得说道:“只是胡乱说说罢了。我并不清楚。”
方奎说道:“据可靠消息,安妮儿是在元宵那晚被打死的。后来,有人看见王平去了轩月阁,过了很久才出来。我猜想,十有八九是去赔罪去了。”
“是吗?可好好的,王戾为什么要迁怒于安妮儿以至于将她打死呢?”
“大哥有所不知。这王戾是除了名的暴戾,就是因为他心胸狭窄,咱一群哥俩很少跟他来往的。若不是王平大将军是他的亲叔叔,凭他的嚣张跋扈早死在城外的乱葬岗了。这回王戾娶安妮儿是王平大将军出了面的,轩月阁阁主也不可能不放人。就是因为王戾不懂行情,硬是将安妮儿娶回去,这才酿成悲剧。”
“怎么讲?”
“你知道当今的御史大夫萧禅可是与她有过露水情缘。”
“你说的是那个连中三元,年近二十七就考上状元的萧禅?”
“就是他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过后来萧禅忙于政务,就渐渐与安妮儿少了来往。不料,元宵白天安妮儿竟然背着王戾去了萧府,直至傍晚才回去。凭王戾的个性,肯定少不了发脾气,可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这就是事实的真相吗?”
“当然啦,版本有很多了。不过我觉得这个是最靠谱的答案。不过嘛,安妮儿也是,明明嫁人了嘛,就好好呆在家里。女人嘛,可不能惯了。就换做是我,也少不了一顿毒打,只是打死就很过分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皱起眉头。我实在很难苟同他的说法,只是似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春天也快要到了,不过帝国的寒冬还远远没有过去。不过人的韧性总是出乎意料的强,不管多么难,似乎总能撑过去。
我也就在这陌生的京都,静静地等着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