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皇行宫避暑这一行并不顺利,甚至差点出了大乱子。
回去的途中,突然下了暴雨,车马混乱中匆忙奔逃。就在这个时候,无数利矢都对准了他们,漆黑的箭头淬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犹如一双双饱含恶意的眼睛。
是废后和齐王一党的余孤。
在销声匿迹十几年后依然不死心地复仇了!
裴斯晗护持着先帝往人多的地方赶去,望着年少的裴彦钧殊死抵抗,给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殿下!带着陛下往东南方向走!臣已经传递出了消息,那里有援军接应!”
才十六岁,第一次担当此重任的裴彦钧,竟然比大他几十岁的北衙统帅,考虑的更加周到,这个未雨绸缪,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就在裴斯晗满心欣慰,打算依命行事的时候,却见裴彦钧的脸色陡然一变,一下子把他往旁边一推。
“殿下!威胁!”
一根致命的毒箭,险险擦着他的肩膀滑了过去,没入了裴彦钧的胸口。
“阿钧!”裴斯晗目眦欲裂。
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倒了下去。
……
那之后,虽然援兵及时赶到,可是裴彦钧却伤得很重,对方用的是极为猛烈的剧毒。幸而裴彦钧的因为自幼用了许多药物,身体对各种药物毒物都有很强的抵抗,那支箭落的位置也不算极度凶险,到底还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裴彦钧在床上躺了大半年,才能慢慢正常行走。
裴斯晗心里十分痛苦。
当时如果不是阿钧拉了自己,代他受了这一箭,自己不像他那个体质,岂不是已经没了命?
这个小自己快十岁的弟弟,竟然这样对自己舍身取易,奋不顾身,而他……而他却不能以十分的真挚,回馈这份真心。
真是卑劣啊。
不多时,裴斯晗亲自到了宁王府看望裴彦钧,站在他的病榻前,只见那少年抬起头来,神色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意气风发。
“二哥,我做的怎么样?”
“……”裴斯晗的喉头有些哽咽。
“臭小子……”
即使他不得已。伪装成那副人人讥嘲的纨绔模样,也改不了身体本质那种极致的敏锐和沸腾的血性。
他天生不凡。
“这个,你拿着。”裴斯晗将一件东西放到了他的掌心,“是二哥给你的一个承诺。”
裴彦钧定睛一看,眸色深沉。
那是一枚玉佩,看上去十分眼熟。裴彦钧想了一下,认出来这是裴斯晗成年的生辰那天,皇后娘娘给他的年玉。
裴氏宗室子弟的每年生日,长辈们都会送给他们一块年玉,十分珍贵,意义非凡,尤其是成年之日的年玉——男子及冠,女子及笄。
裴斯晗竟然把这样珍贵的东西,交给自己。
裴彦钧心领神会。
谁也不知道未来的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帝王无情,裴斯晗不会永远是他的二哥,却永远是他的君主。
如果哪一天,他们不得不走到了……谁也不想看到的那种境地,裴彦钧依旧可以拿出这份年少之时,无瑕真挚的承诺,换来生机。
“好。”裴彦钧把那枚玉佩捏在了掌心,只觉得微微发烫。
……
回忆至此,今夕何年。
靖安皇帝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堂弟。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也会留下很多东西。
对于现在的裴彦钧和裴斯晗而言,都已经过了为了这些事情热泪盈眶的年纪。就像旧日重现,依旧是身为南衙总督的裴彦钧,救下了裴斯晗,他却只会觉得,这是裴彦钧的职责所在。
不负他这些年的厚望。
就像裴彦钧,和以前一样藏拙,裴斯晗却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设身处地理解他,而是会忍不住忌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身功夫?你到底还隐瞒了朕多少事呢?朕还能再信任你吗?
用了热腾腾的食物,众人歇息够了,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樊礼明只怕已经带着罄州的人快要追过来了。
南衙一行人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眼见着距京城越来越近,靖安帝心中涌起了无限狂喜,一块大石头落到了地上。
不多时,一列人马赶了过来。
“敢问前方是陛下和世子吗?”
“你们是何人!”南衙近卫不由得举起武器,严阵以待,生怕来者不善。经历了罄州的变故,他们实在是已经身心皆疲。若是这个时候,又突然冒出来什么敌人,他们也怕自己有心无力。
“我等是京郊大营的驻兵,奉谢丞相和谢少卿之命,前来迎接陛下的!”
自报家门之后,那个看上去就器宇轩昂的将军把谢修时的手写文书,和调派令牌,呈了上来。
靖安帝一看到谢修时熟悉的笔迹,便喜笑颜开。
“阿钧——是我们的人来了!”他忍不住望向裴彦钧。
“嗯……那就好。”裴彦钧勉强笑了笑,“那微臣也可以放心了。”
放心?
靖安帝这才迟缓地意识到了一路以来,裴彦钧的不对劲。
他以前在路上什么时候话这么少过?而且……他的脸色是不是也不太对?这么多年以来,其实靖安帝已经习惯了裴彦钧这种脸色了,甚至把他重病这件事情吸入肺腑,铭刻于心。可是实际上,从去年开始,他的脸色就已经慢慢变得和正常人无异了。
不该这样惨白如纸,没有人气。
“阿钧——你!”靖安帝脸色一变。
他想到了之前裴彦钧面对那个女刺客,还有罄州众兵士,酣战许久的画面:“你是不是……”
他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完,便眼睁睁地看着裴彦钧的嘴角流下了一抹鲜血,眼神涣散起来,身体蓦然倒了下去。
——“阿钧!”
靖安帝的嘴里发出惊呼,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上前,立刻接住了他的身体,这才发觉到他身上蔓延开的不正常的潮热之气。
仿佛这一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