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响午。
洞外,粉色桃花瓣落了一地。
“我这是…在哪里……”她的声音很轻,很涩,不知昏迷了多少天。
她依稀记得她和魔将在凡间打斗,被魔将所伤,是谁救了她?
折颜在洞外不远处一棵树上闭眼打坐,花瓣划过他的发梢,感应到洞内那人的苏醒,他凭着意念,瞬移到邝露的面前。
邝露无助的靠在床头,双手抱膝,一副毫无生气的模样。她看向来人,逆着光,头有些晕,坐起身子未开口说话,折颜想到和这位邝露仙子以前在天界上是见过的,但她好像不记得自个儿,便朝她行了个礼,微微一笑。
“上元仙子,我是这十里桃林的主人,唤我折颜上神就好。前些日子本上神下凡游历时,看见仙子受伤,便将你带回十里桃林,如今,仙子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邝露的脸色有些白,听见折颜话落,她把目光缓缓转向折颜,抿嘴笑了笑,声音沙哑:“多谢折颜上神搭救。”
“无妨。”折颜眉眼低垂看着邝露,一向跟在润玉身边的仙子,竟沦落至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天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天帝润玉当真像魔将所说的,投靠了魔界。
折颜想了想,说道:“其实救你的,是白真上神。”
“白真…上神……”邝露的唇角微微螺动,似在回忆。
竟是好久不见的白真上神。
幽暗的眼眸泛起一道光,似是看见了希望,她伸出手抓住折颜的衣角,眼睛泛了一层雾,哀求道:“折颜上神,求求你们,救救陛下吧,陛下他…咳咳……”
她捂住肩膀,是肩膀上的伤在隐隐泛疼。
看着那双悲凉的眼睛,折颜有些不忍,叹息一声,俯身替虚弱的邝露掖了掖被子,神色平静:“上元仙子,你身上的伤刚恢复不久,不宜动气,先歇息吧,等你好了,再慢慢和本上神一一道来。”
“不,不……”那双发白的手却从被子里伸出,又一次拽住折颜的衣角,眼睛蓄满泪水,不让折颜离开。
她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穗禾公主死了,是被魔尊旭凤杀死的。”
……
邝露一番陈述娓娓道来,折颜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许久未见白真。邝露张着干裂的唇,声音摧枯:“折颜上神,请你帮我转告白真上神一句,不管过去他和陛下有什么过节,陛下都是无辜的,我们现在应该做的,便是如何对付魔界。”
她说了很多话,身子有些撑不下去。折颜施了道法,让邝露重新陷入沉睡。他没有明白,天魔二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洞内一片寂静,白真一身蓝白渐变,负手而立站在洞内,手里端着一碗汤药,凝视着睡去的邝露,眼眸深邃。邝露醒后他一直隐身在洞内,也就是说,方才邝露和折颜说的事,白真也全都听见了。
邝露所说的,结合魔将在凡间那番话,折颜有个提议,问白真:“对于这件事,真真,不如,我们去找墨渊一块商量?”
白真摇头,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邝露,似乎在看邝露,又似乎,他透过邝露在想其它的事情。
“我总觉得,事情并不像邝露所说的简单。”
白真的声音低沉。
折颜手握折扇,看着白真问道:“你是说,穗禾的死?”
白真放下瓷碗:“是。”
“正如你所说,墨渊若真报仇,何必等到现在还未动手,说到底,这其中定有蹊跷。”白真眼角藏着一丝狠厉,这个润玉,还有什么他是不知道的。
穗禾的事,不管怎么样,他们都会管到底。眼下,在床榻上睡去的邝露,应该如何处置,这是个问题。
两人沉寂了会,白真突然心中一横,三步走上前去将邝露连人带被地抱了起来,没有半分犹豫。折颜一惊,赶紧上前拦住白真的去路:“真真,你要干什么?”
白真抱住邝露的手紧了紧,神色冷峻:“既然你说到,上元仙子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本上神便将上元仙子物归原主,本上神会在凡间帮她寻一处客栈,足够让她休息一段时日了。”
他的声音很冷,听着让人心凉。这是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
语罢,白真目光从折颜身上移开,一瞬消失在洞里。
他在凡间寻了处客栈,将邝露轻轻放在床上。床上,邝露的脸色仍然很苍白。
折颜在白真后一步出现在房间里,看见白真正在施法捻去邝露的记忆,紧蹙眉头。准确来说,是邝露在凡间遇见他那一刻起的记忆。
“真真,你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点?”折颜手里始终握着白真的扇子,于心不忍。白真的做法未免过于决绝,决绝到了骨子里。
白真对此并不作答。良久,他收了法术,拢了拢衣襟道:“这家客栈足够让上元仙子住上一段时日。折颜,不是本上神绝情,当即之下,我们应当好好调查穗禾的事情,我不会让穗禾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若留着邝露,始终是个拖累。”
拖累么?
他们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儿眉间隐约动了动。
折颜看着眼前的人,恍然觉得有些陌生,当年发生的事轰轰烈烈,可是在一场龙虎山一战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白真还是白真,却也不像从前的白真。
白真回头看了邝露许久,挑了挑眉:“事已至此,走吧。”
“去哪儿?”折颜问道。
“昆仑虚。”
白真离去后,折颜在原地站了许久,邝露未能醒来,等到她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回到原点,遇到他和白真的事情,连作一场梦的资格都没有。想到白真,他不禁一阵感伤。
良久,他将手里的扇子放在桌面,便消失在房内。
一番岁月静好。
邝露朦胧的看见,房间门前,那白衣男子逆着光而立,带着桃花,当她视线由模糊由见变得清晰,那道光也随之消失了,她什么也不记得,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魔将打伤的时候。
黄粱一梦。
但是她隐约听见了那句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