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与想象不同的重逢
向晚许久没有来过中国城了。
在这里，时间好像不以可计量的速度流逝，商铺以惊人的速度变换，但它却依然格格不入地生长在城市的中心，好像在时间的缝隙里停滞，老旧又崭新的街道，熟悉又陌生的人群，各色的斑驳的中国店招，参杂着各式口音的中英文，还有在其中反倒显得显眼的白人面孔。
边缘地依然是边缘地，它将它以外的地方变为之外，也成为它以外的地方的之外。多么绕口的说法，向晚腹诽着，然后又把注意力回到眼前的谈话里。
一起聚餐的都是同专业时走得近的同学，她和许悦毕业后直接参加了实习，林初在读IT跨专业的硕士，秦思则准备回国结婚。
“你回国的话这个专业不就浪费了。” 许悦对秦思说道。
秦思说：“是啊，估计回国只能做个医疗器械的销售。”
“在这里也天天收到医疗器械公司的邮件。”林初吐槽道。
“这工作说起来毕业好找工作，但上升空间太窄了，不知多少年才能做到Chief，工资也就到顶了。”
向晚说：“毕竟这工作不像医生压力那么大。”
“说起来，我一开始是怀着医学梦才学这个，但是医学院太难了，笔试面试不说，医学院还要读那么久。”许悦说，“不过，至少现在真的在医院里工作了。”
秦思笑着附和着，“当初就是在这个专业和护士里犹豫。”
“我就算了，好不容易熬过了毕业，没办法再进医院工作了。”林初自嘲道。
许悦笑着说：“我都还记得第一次上解剖课，你直接晕过去了，也得亏你能毕业。”
林初笑起来，“得感谢你们大学帮我复习。”
秦思又对向晚说：“不过向晚你太可惜了，高考那么高分来读我们这个专业。”
“我反正只是为了奖学金。”向晚也不在意，说道：“毕竟留在这，这个专业最容易了。”
“不知道陈喻的父母介不介意啊，我男朋友父母有点介意我这个工作，还总说不然让我先怀孕生了孩子再回去工作。”
“这么早就说结婚生孩子的事了？”林初讶异问道。
向晚微愣后回答：“我跟陈喻还没到这步呢。”
“他父母要来了吧。”许悦说，她一副经验之谈的样子，“那多少可能会提到这件事。”
“再说吧。”向晚低头喝一口水。
许悦还要说什么，向晚伸手拦下经过的服务员，“麻烦催一下吧，我们的锅底现在都还没上。”
被这样打断一下，话题又转了方向，几人开始帮秦思讨论起婚礼的婚纱，和婚礼的色调，向晚在旁边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句，但大多时候只是沉默。
锅底和菜不久就上齐，几人的话题也琐碎零散起来，向晚渐渐觉得没趣，提出帮他们去买奶茶，“你们要什么口味发给我。”
林初说：“远的话算了。”
“就在街对面。”向晚站起身说，“我好久没喝奶茶了。”
“我也是，现在的学校太远了，简直在深山老林里。”林初吐槽道。
向晚离开火锅店，在门口站着像透了一会气，然后往街对面走。
现在的奶茶店以前是咖啡店，楼上就是曾经她等过贺以恩的KTV，现在那里还是KTV，不过换了招牌和名字，应当也重新翻修过。
奶茶店门口排了长队，一直到了门外，向晚站在队末，看到手机里发来许悦她们的点单。
一行人经过她，有几个正抽着烟，说着中文夹杂着英语，她低头避开，往另一边靠去，这时看见人群里的一个男生朝不远处招手，喊道：“Ian——”
这几人快步地走过去似乎是为了和这个叫Ian的人汇合。
向晚站在原地，愣怔着，但是却没有回过头去看，她前面的队伍走得很快，已经排到了店门里，她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了她一下，“请问你还进去嘛？”
向晚停下来，摇摇头，然后转身朝刚才那群人的方向走去，但此刻已经没有了那群人的身影，她继续往前走，一直追到路口的十字路口，然后停下朝左手方向看过去。
那群男生靠在没开门的酒吧门口抽烟，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背对着向晚，跟其中一个人说着什么，那个人瘦高，头发剪得很短，他好像感到什么目光，要转过身来，向晚却退后一步躲进了路口的便利店里。
她胡乱地抓了一包糖果然后在便利店里付了钱，之后几乎落荒而逃。
等她提着奶茶回到餐厅里，秦思担忧地说道：“你去的有点久，电话都没接。”
向晚拿出手机看见未接，歉意说：“我可能静音了，那边人排队有点多。”
大家见她也没什么事，就没再追问。
她低头喝奶茶，碗里的菜一点点堆叠着，一切都失去了味道。她跟着大家继续说话，说到有趣的事时她配合地笑起来，说到烦心的事，她合时宜地安慰几句，但她从不说自己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许悦，她可能甚至不会出现在这个饭局里，不擅社交几乎成为她刻意营造的人设，但她一点也不难相处，陈喻曾经这样形容她——如同一杯温水，无害，平和，谁也不会讨厌她。
但也可能无法对她产生太过分明或强烈的情感，这半句是她自己加的。因此甚至有时候大家会觉得她的情感也应当平静且寡淡，应当理性且克制。
是吗？她真的是这样吗？至少这世上有一个人知道她不是这样的，至少有一个人不曾这样看待她。
向晚放下筷子，突然说：“抱歉，我医院里有事可能要先走了。”
剩下三人的声音突然静下来，有些讶异地看向她。
许悦关心道：“这么赶啊？来得及吗？”
”现在走就还来得及。”向晚边说边拿起座椅上的背包跨在身上，“回头账单发给我，我把钱转给你们。”
“那你小心一点，路上慢点啊。”林初嘱咐道。
她跟她们一一告别，小跑着往餐厅外走，跨过马路，经过刚才的奶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