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枝手中的树枝一顿,转头逗弄冬青,“你猜?”
后者急得直跺脚,心里好似住了一只好事虫抓肝挠心的,“哎呀!小姐别跟奴婢卖关子了,你提点提点吧!”
冬青聪明伶俐,跟着她经历的事情多,自然也会成长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年,总要帮冬青安排好一切。
想到这里,程南枝缓缓开口,“看后院的马婆子见钱眼开,却是府里难得的通透人。”
马婆子从程南枝爷爷辈就在府里伺候,是忠勇侯府用老的人了。
她幼时曾伺候过府里的先老夫人,最后做了先老夫人院里的管事嬷嬷,风头一度盖过曾经的新妇秦氏。
后来老夫人没了,秦氏也因体弱身死,她这个的管事嬷嬷也被差遣到后门来,做起看守家门的事情。
就凭她能得先老夫人的信任,秦氏病重的时候掌家大权落在她身上,足以窥见她的本事之一斑。
要不是秦氏的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哪里会沦到守门的田地。
要不是家生子出身,马婆子在外头也混得开,随便找个铺头当个掌柜也是行的。
看大门的终究没什么出息,比不得府里各院的管事,特别是和马婆子一样家生子出身的余婆子。
余婆子在厨房里管事,本身做的就是油水多的差事,加之她大儿子跟着府里总管,做外院的二管事,在忠勇侯府里那是说一不二。
余婆子自然也比其他下人更得脸些,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
这不,前阵子余婆子的女儿出嫁她就出了二十两蚊银做陪嫁,并十八抬嫁妆。
普通人户里也找不到几个陪嫁这么多的女子,何况余婆子一家还只是忠勇侯府的下人。
人比人要死,货比货得扔。
反观马婆子的儿子马大,混到这么大岁数还只是个小小马夫,娶媳妇的本钱倒是有,也得人看得上他。
别说不得主子的脸,马大日常活计全是跟牲口打交道,主子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下人在跟前乱窜,免得惹一身马粪味。
而程南枝给马婆子的,是一条出路。
“既然忠勇侯府里混不到出路挣不到前程,那就往外去。”
“马大是个能吃苦的,又有一身调教马匹的本事。”
“我给你的不是普通野草,那叫商路。”
“商路?”冬青歪着脑袋,猛地一激灵,“小姐您指的莫非是…在京城里经商的路家?!”
程南枝颔首。
路家是京城里有名的富商,祖上便是以经营丝绸锦缎出名,后来一度做到专供皇宫的程度,家底丰厚自是不必提。
程南枝接着说道,“一堆商路里混杂了一棵与众不同的草,那种草叫三叶草,很容易跟普通杂草混同,也容易被马误食。”
这便圆到马大身上来了。
别人不认识,但马厩里混活的马大,和见多识广的马婆子一定知道。
前世,京城中有名的富商路家三公子的马,便是误食这种草导致呕吐脱水,最终不治丧命。
路三公子是个纨绔,他不欺男霸女,也不横行霸道,唯一的爱好便是养马。
路家有钱,也养得起,于是在京郊置办了几十亩的好地,专门给路三公子做养马的庄子,紧着他霍霍。
“人家的庄子全是用来经营种地等着给主家出产新鲜瓜果蔬菜、牲口肉畜的,有的还能卖农作物挣钱。”
“路三公子的马庄却是个特例。不仅不赚钱,每年还要搭几千两蚊银进去。”
这仅是一些看着不起眼的信息,程南枝听说过,记住了,现如今拿出来用便是正好。
这么多银子花在马庄上不是夸张,而是因为路三公子的追风是一匹真正的汗血宝马。
这马本身买回来就花了大价钱,自然不能像寻常马那般豢养着。
住要最大最宽敞的马棚,还得讲究南北通透、不能让马冻着,更不能让马闷着。
吃要最新鲜还带着朝露的草料,也不能光吃草料,偶尔还有宫里赏赐下来的进贡水果,也进了马肚子。
更有专人替这汗血宝马,修蹄子、梳毛,过得像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好马难得,能伺候好马的马夫更难得。
汗血宝马被娇惯出性子,喜欢在马庄的草地上撒欢地跑,等闲下人也管不住它。
这便有了一颗三叶草将路三公子的爱马毒了个半死不活这回事。
也将主人的心疼坏了,为救治爱马,路三公子甚至不惜下血本为爱马追风延请名医诊治。
但郎中只能治人,不会治马啊!庄子上的下人也没有马大这样的好本事。
如果马大能靠着除三叶草毒性在路三公子面前出了头,还怕没出路吗?
在路三公子那,他就算开口要做这马庄的总管,人家也不会二话。
别看只是富商庄子上的一个管事,那也比在外强中干的忠勇侯府喂马强多了。
不说旁的,一个庄子上的总管,月银少说二两往上。
现在马大一个月才拿多少钱,五百个大子还经常被姜氏找各种借口克扣。
要不是马婆子早年在先老夫人身边积攒了些家底,母子俩早喝西北风去了。
冬青已经将里头的门道听明白,程南枝话锋一转。
“只要路三公子开了尊口,忠勇侯还能拒绝不成?一个下人而已,送谁不是送,何况…”
别人不清楚,程南枝却明白,侯府正到了艰难的时候,程道乾巴不得少养几口人。
届时肯定会将马婆子打包一起送到路府去。
而她娘留下的那点嫁妆根本禁不起几下折腾,如今最后一点也卖出去了,也仅够侯府再支撑个一年半载的。
一年之后…那个男人便会入京。
她务必赶在那之前安顿好一切,从忠勇侯府离开!
程南枝不是没想过琢磨个办法出来,让忠勇侯无法将她嫁给薛元恩。
但不论从哪方面着手,都逃不开一个“孝”字。
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