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程道乾为着北静公夫人邀大妹妹一同去赏花宴的事情,已经将及笄礼上“散播谣言”的那档子事翻篇。
偏生这厮要在父亲余怒未消的时候提起这一茬,不是故意又是如何?
分明是见不得大妹妹好,硬要跟人过不去!
这个人还只是父亲身边的一个奴才!
程玄知冷了眼眸,瞪着常忠。
后者虽低头避开视线交锋,脚下却没有挪动,手上的玄铁锁捧得更高了些,像生怕人看不见似的。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5岁开蒙的程玄知未必斗不过一个大字不识的奴才。
不等程道乾表态,程玄知抢先一步道,“父亲,及笄礼上众人亲眼所见大妹妹有多瘦弱,比之从前更甚,已经惹人揣测。”
这就提醒了程道乾,在花楼里听见的那些谣言。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程玄知如今要利用这“谣言”来护着程南枝了。
“听家里下人说,北静公夫人又让大妹妹陪她一起去付国公府上赏花。万一赏花的不止国公爷家的小姐和卢夫人,还有其他人,少不得…会有父亲苛待女儿的谣言传出。”
“这次赏花宴,不是为父亲正名的大好机会吗?”
趁着程道乾已经意动的时候,程玄知不忘描补一句。
“外人眼里头,父亲您是极其宠爱大妹妹,舍不得她抛头露面呢,如何不借此机会证明您慈父心肠?”
利弊分析得那叫一个透彻。
这话说得程玄知自己也觉得恶心。
不过他不能干看着刁奴诓害程南枝无动于衷。
程道乾听完这一番话,微微颔首,“这样一来,的确是不好再责罚程南枝了…”
常忠见侯爷居然被说动,有些惊诧,忙不迭上前道,“侯爷,您又没有打大小姐,只是关几天,不碍…”
程玄知抢白道,“既然不碍事,那就让忠叔的儿子进去住几天如何?”
“这…”常忠没料到二少爷今日会如此针锋相对,一时没了话。
而程道乾的不高兴全写在脸上。
“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滚出去!”
常忠跟随他多年,是个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第一回,可是第一次在他这个主子面前做他这个侯爷的主。
他不喜欢有人替他拿主意。
得了这话,常忠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握着锁头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了。
此前桩桩件件无不证明,程南枝是动不得的。
不论是投鼠忌器或是为面子计,程道乾重重摆手,“差几个下人过去,就让程南枝在梧桐苑里,好好将养几天吧。”
距离付国公府的赏花宴还有数日,虽然不足以消弭过往,但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面子上过得去便大差不差。
至多再跟人说说,大女儿自幼体弱,连他不让程南枝出门的原因也有了。
问题解决,程道乾心情轻巧得很,丝毫不在意程南枝是否不在他掌控之中。
十几年来对程南枝单方面的倾轧,已经将父权威立的感觉深根在他心中。
程道乾的话在忠勇侯府吃得开。
三两句就将翠竹苑的丫鬟婆子,被打发去梧桐苑伺候。
这些人,自然也落到程南枝的手上。
不至于生死由她,但她作为梧桐苑的主子,想发落责罚几个下人还是轻而易举。
那些拿针扎过她的、搓破她皮肤的、对她冷嘲热讽的…无不战战兢兢,就怕出了一点差错,被程南枝拿捏发作。
程南枝坐在院子当中,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慢慢啜饮。
身后是来来回回走动的丫鬟婆子。
二哥这一去不止帮她要了份例,还将该她院子里的东西一并取来。
冬青帮着清点,看见那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心里的开心自是不少,站在那点东西也不觉得累。
“小姐,东西都送来了。”
冬青清脆的声音响起,程南枝把手里的茶盏往石桌上一放。
“你把她们都叫过来。”
冬青明白这是小姐要训话了,当即将丫鬟婆子召集到一起。
梧桐苑的下人,加起来也不过十个,两个外头打扫的粗使婆子,两个负责水房的婆子,四个在外间伺候的丫鬟,两个在内间伺候的丫鬟。
程南枝坐在那,那眼神扫那些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冬青是我的贴身一等丫鬟,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你们都要听她的。要是被我发现有人不听话…”
她语气一顿,认真地描摹着每一个下人的表情。
或惴惴不安或不以为然或麻木不仁…
立威不急于一时,她这会说的话,到发作的时候她们就会晓得轻重。
大小姐话没说完,那些下人婆子不敢抬头。
直到冬青喊了一嗓子,“你们把院子里好好打扫一下。”
说完,又指了两个外间伺候的丫鬟,“你们两个跟着我过来,把管家送过来的东西好好清点一遍。”
一等大丫鬟的气势已经拿出来了。
光冬青这番话,她们便知道,大小姐不是个没成算的。
梧桐苑里热火朝天,主院姜氏的屋子里是一片冷然。
推门而入的春嬷嬷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最终在梳妆台前寻找到背对着她的姜氏。
她走上前轻声将管家送东西去梧桐苑里的事情附耳说了。
原本在整理妆奁的姜氏顿时目眦欲裂。
手里一根金簪被她折变了形,“抢了我的首饰,如今还来抢我的燕窝!?”
金簪尖锐的一角扎进掌心,姜氏却毫无知觉。
看得春嬷嬷一阵肉跳,急忙把姜氏的手从金簪下解放出来。
她苦口婆心道,“夫人,这都是为了侯爷的前程,您…您担待着些吧!”
这是明面上的话,实际是程道乾为了借用程南枝与付国公府交好,所以才把府里为数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