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音苑里,姜氏听着奶妈子跟程道乾说的话,心一点点凉下来。
等到梧桐苑几个藏东西的丫鬟婆子被逮过来之后,她率先发难,逮着一个婆子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好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狗奴才,竟然敢偷主子的燕窝?!”
那婆子被甩得门牙都松了,嘴角的鲜血和脸上的泪糊成一片,颤抖着手抱紧姜氏的大腿哀求。
“夫人,奴婢们是一时猪油蒙心、鬼迷心窍,绝对没有下一次了,还请饶过这一回吧!”
“饶过这一回吧!”
其他人看见婆子的下场,心里也一紧,忙不迭跟着磕头碰脑。
程南枝冷笑连连,心下了然。
姜氏想把这事掩饰过去,也不看程道乾答不答应。
“往日里大小姐对你们就是太和颜悦色,惯得你们如此无法无天了,”扯开那婆子,姜氏嗫嚅着走到程道乾身侧,造作地用帕子拭着眼角,“侯爷,要不…”
她刚想开腔求情,程南枝厉声打断,“这么多燕窝放在这里,绝不是用来吃的,要是吃也不至于攒着了。”
奶妈子过来的时候,把搜查出来的燕窝一并带来的。
那可不是一点点碎渣,瞧着至少有三两之多!
这三两什么概念,就是姜氏每日要服用燕窝美容,一日不过泡开炖个几钱,半两够她吃好几天。
程道乾这个人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都算赞美他。
一听到程南枝的话,更是理都不带搭理姜氏,睨着那婆子语气正肃,“说吧,卖给谁了?”
婆子一听慌了神,余光不停往姜氏身上瞄。
姜氏一见还觉得奇怪,她不过惯大这些下人的性子,燕窝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干系?!
她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不吭气。
整个忠勇侯府里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把东西偷偷拿出去卖的,那肯定和采买、守门的脱不了干系。
一直闷声不响的奶妈子适时开口,“侯爷,这事绝对不会出在马婆子那头,她是府里的家生子,世代忠仆,管着忠勇侯府的后门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奶妈子会帮马婆子说话程南枝毫不意外。
早年马婆子还在帮着先老夫人执掌中馈的时候,明里暗里没少给奶妈子好处。
本是卖世子爷身边的仆人一个好,今日倒成就她忠仆的美名。
“说!”程道乾眉毛倒竖,逼问眼前的婆子。
程南枝受罪的时候,整个忠勇侯府的下人,就算没见过,也听到过她凄厉的喊声。
下人怕忠勇侯不仅仅因为他是主子,更因为他的喜怒无常。
稍有不慎,这条小命休矣。
在性命和巴结女主子之间,肯定会选择前者。
地上的婆子身子一抖,倒豆子似的把罪魁祸首抖落了出来,“卖…卖给厨房的余婆子了…”
“什么?!”姜氏骇然。
余婆子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在府里也算吃得开,满府里谁不知道厨房余婆子是她的人。
千算万算没算计到,她竟是自讨苦吃了。
程道乾恶狠狠瞪了她一眼,只等着秋后算账,让奶妈子挨个盘问梧桐苑的下人。
这一问才知道,余婆子有采买菜蔬之责,出入府内频繁。她便拿钱收了这些人偷出来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程南枝的燕盏,然后再偷偷带出去换成钱。
寻常人家买不起完整的燕盏,但也有家里有几个小钱,或者有病人的,想求得一些碎燕盏来给家人补身体。
余婆子专挑这些人卖,据说她手里的货是紧俏得很。
程道乾定然不能放过敢打他手里东西主意的人。
“去把余婆子带过来!”
程南枝侧过头去,用帕子遮掩住失望的神色。
看样子程道乾对姜氏还是有情谊在的,否则依着他的性子,在得到确切口供的时候,就应该立刻杖杀了那个吃里扒外的余婆子。
姜氏也是这么想,眼底弥散希冀,娇娇怯怯去拉扯程道乾的袖袍,“侯爷,余婆子一直管着府里的厨房,从没出过事,她不会有…”
“不会有什么?”程道乾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睛里泛着让姜氏陌生的凶光,“前儿办的及笄礼上就出了差错你不知道吗?”
“若不是我发现得早,将那生的鱼脯换成肉脯,你让客人吃坏了肚子,到时候怎么收场都不知道!”
程道乾不说也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爷们钻灶房说出去不好听。
余婆子肯定也不会自己往抢杆子上撞。
要什么事都不发生,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家相安无事。
好死不死打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偷府里东西的岔子,那就不是小事。
接二连三的事让姜氏头皮发麻。
怎么这么寸,所有事都赶到一起去了。
也没人清楚程道乾不立刻处置余婆子其实是想知道,姜氏有没有掺和到这里面去。
自古以来,妇人在家相夫教子、孝顺父母是天职,姜氏这个主母做得差强人意便罢了,就怕她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程道乾不糊涂,他所作所为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
今天能偷府里的钱,那明天是不是就能偷人了?
这么想着,连带着看姜氏的眼神越发阴狠。
姜氏到底是不敢硬碰硬的,事到如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东窗事发,余婆子也无从狡辩,可让人心惊的是,她竟明里暗里偷了许多东西出去倒卖。
不止于珍贵的食材、补品,还有一些主子们看不上眼的布料、绣线…
都是零头巴脑的,不容易被人察觉,数年下来也有近百两银子之多。
不用她说程南枝也知道,有一部分钱进了姜氏的腰包。
但余婆子不敢直说,只说她是一时昏了头才贪墨那么多东西。
没让人拿到姜氏的错处,程道乾也不好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倾吐出来。
余婆子自然是不能留的,但他也想敲打一番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