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卢夫人借给我用的近身侍女,蝉衣。”程南枝在蝉衣面前拖拖手,特特强调一个“借”字。
闲庭信步走到石桌边上,看着那比自己不知道好了多少倍的伙食,语气平淡。
程福祥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脚下碎步拉开距离。
“既然是北静公府的人,我们忠勇侯府自然不能亏待了她,您说是不是?”程南枝突然俏笑嫣然。
瞬间,给程福祥抛出了个大难题。
“是是…”程福祥擦着额头的冷汗,一个劲陪着笑,脑子里跟打鸡蛋似的飞速旋转,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位棘手的“侍女”。
想来想去,程福祥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府里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作为管家是最清楚的。
侯府早些年积攒下来的产业卖的卖、赔的赔,早已入不敷出,可是侯爷总能拿钱回来填窟窿。
虽然日子没从前老太爷在的时候好,但只要侯爷能拿回来钱,程福祥也就不生那种离开的心思。
他毕竟年纪大了,若是侯府倒下,他被发卖出去也找不到其它比现在更好的营生,少不得还要经历骨肉分离。
倒不如靠着侯府这凋朽的大船,好歹有片瓦遮顶。
至于府里的事情,现在上上下下全“指望”着侯爷一个人养活,没有他发话,程福祥一个做奴才的不敢做主,怕惹恼人被打发出去。
但他更不敢拿捏程南枝。
余婆子的前车之鉴有一个就够了。
偏偏蝉衣又是北静公府的人,哪怕是个下人,他也不敢得罪。
程福祥心里百转千回,程南枝瞧得清楚,那昏黄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一看就是在动什么歪脑筋。
既然能从炼狱中浴火重生,程南枝断然不会被程福祥绕进去。
她低下头,看向露在袖子外面,因近几日吃食变好而逐渐丰盈起来的皓腕,“那月银就…五两吧!”
“啊?!”
程福祥猛的抬起头,满脸错愕,喉咙跟着发紧,目光呆滞看向程南枝。
五两银子!她怎么开得起这个口的!
自己这个侯府大管家,一个月统共才三两!
程南枝轻挑眉梢,眼神冰冷,“怎么,你嫌多?”
程福祥不敢承认心里的真实想法,再次低下头。
她冲身后的蝉衣勾勾手,“你来说说,以前在北静公府伺候卢夫人的时候,是不是这么多月例银子?”
蝉衣眼睁睁目睹程南枝和管家打擂台的过程,眼下俨然是要扯北静公夫人这张虎皮来震慑,添油加醋尚且来不及,她又怎么会拆主子的台。
当下蝉衣福至心灵,面无表情地冲着程福祥,嘴里却是回禀程南枝,“小姐说的是,奴婢从前在北静公府的月银就是这么多,主子高兴了还会时不时给点赏赐。”
识时务的有,如蝉衣这样剔透的人甚少。
程南枝内心满意极了,心道不愧是卢夫人送来的人。
她顺着蝉衣的话轻蹙眉心,“这么说来五两也是亏待,不如直接提到八两吧,正好将赏赐的数值填平。”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把程福祥震得差点直接瘫地上去。
那是八两银子啊!
都够从牙行重新挑一个大丫鬟的了!
对上程南枝的视线,程福祥那些抱怨的话顷刻消散于唇齿间。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这事自然应该大小姐来安排,不过、不过…奴才还要回禀了侯爷才能作算。”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现在先答应着,私下里见侯爷的时候把这事一说,侯爷肯定不答应,程福祥就能两头不得罪人。
八两月银待遇的下人,满京城里也找不见。
程南枝睨了他一眼,“嗯,的确是应该跟父亲打个招呼。”
这是答应了?
程福祥低垂着脑袋心中狂喜,只要现在能搪塞过去等到了侯爷面前那这月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由着他信马由缰嘛!
他不用得罪任何人,这位北静公府来的侍女只能怨上程南枝。
毕竟是大小姐给了人家希望,又不帮着人家达成。
他暗暗偷笑,自觉聪明绝顶。
过了会儿才发现程南枝和蝉衣一直在那看着他,稳如泰山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程福祥轻咳两声,拿出大管家的气派和颜悦色问道,“大小姐还有什么事吗?您放心,等会奴才即刻去告诉侯爷这件事,一定给您拿出一个章程来。”
嘴上说得好听,实则心里想什么鬼才知道。
蝉衣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程南枝的表情,发现她脸上始终是淡漠的。
看样子夫人说得没错,这忠勇侯府就是个虎狼窝,连个奴才都敢骑到主子头上作妖了。
再想想北静公府里的卢修竹,不说少爷住的栖迟园,放眼整个国公府,也没有一个下人敢和他作对的。
程南枝哂笑,“正好父亲刚回府,不如现在你随我一道去吧,好让父亲知道这个月银程管家你也是同意的。”
这无异于反将一军。
“这,我…”
程福祥傻眼了,本来得意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来想趁着回头跟侯爷说这件事的时候把自己撇清干系,但刚才他明明是承认了应该给八两月银的,那岂不是…
他傻站着的时候,程南枝已经起身朝外走去。
见人始终没动,她回头对蝉衣使了个眼色。
后者当即上前招呼,“程管家,你愣着干嘛,走啊。”
说完,瞄准他膝窝就是一脚。
蝉衣是练家子,这一脚又没收着力道,猛地一踹差点让程福祥骨裂,“噗咚”一声双膝着地,疼得他就想“哎哟哎哟”嚎两嗓子。
蝉衣见他脸色发白,顿觉刚才是不是用力过猛。
主子是要程福祥一起去找忠勇侯,被她踹伤不是给他借口留下来么。
程南枝可不管他那么多,眼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