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得空,嬷嬷们便来与我闲话两句,也省得我整日闷在翠竹苑里也没个消遣的。”程南枝温柔笑道。
冬青的话是给婆子难堪,程南枝就是那个解围的人,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几句话中把意图交代下去,又不落人口舌。
两婆子顿悟,大小姐这是让她们在府里打探消息?
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下人那么多,终归没有一个是值得信任的。
反而是她们两个不起眼,也好打发。
“大小姐放心,日后府里有些什么大事小情,我们一定来给您报信…不是,是、是解闷!”
在程南枝的眼神下,贾婆子笑着改了口。
看她轻轻点头,两个婆子一下喜不自胜,更觉自己得了程南枝的信用,便是攀上一棵大树。
日后不说吃香喝辣,那肯定比现在的日子要好过。
程南枝也有自己的算盘。
她们像是侯府里的一块石头、一株野草,侯府里其他人不会把她们放在眼里,因此许多事情也不会避讳着这些下人。
小角色自然有小角色的妙处,只要利用得当,便没有派不上用场的人。
程南枝又给了她们一人几两碎银,就放了千恩万谢的二人出去。
什么也没干白得两个月月钱,放谁身上谁不高兴。
等她们一走,冬青抱着一个螺钿漆盒,从内室出来,“小姐,从妆奁里找出来的银子都用完了。”
这几日程南枝用的白银,一应是在姜氏的妆奁中找到的。
不多也不少,刚够她应付这些事情。
现在银子用完,程南枝也并不着急,轻轻抬起下巴示意冬青把妆奁放回去,“没事,过两日自有大把的银票送上门来。”
她话锋一转又问道,“我记得你从前跟你娘学过转颜术?”
提起转颜术一事,冬青面色郁郁,“雌黄技巧,不值一提。”
她搅动着胸前的两根黄色丝绦,眼睛盯着脚尖那点位置出神。
秦氏身边的大丫鬟怎么会没有两门手艺?
冬青娘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从前一直负责秦氏的妆发,深得信任。
若非当初冬青娘嫁给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只怕也留不下来。
后来秦氏身死,冬青娘抱着没多大的女儿,咬着牙在丈夫的警告中回到梧桐苑,给程南枝做起管事嬷嬷。
说是管事嬷嬷,其实大事小情全要她一个人做,没有人听她的,也没有人供她差遣。
她的丈夫更是个冷心薄情的人,看她冒着侯爷的忌讳来大小姐身边当差,干脆休妻另娶,连冬青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认了。
要不说老天有眼,那之后没多久,小管事家里也出了乱子,他弟弟因为赌钱欠账被赌场的人追到家里来,扬言要砍了弟弟的手臂。
有小管事拦着,弟弟是保住了,但将家里值钱的全被搜刮,带不走的通通砸烂。
小管事的继室看家里这个情况,连夜打包夫妻俩最后一点悌己跑回娘家。
亏得小管事当初迎娶她花了上百两蚊银,到头来是人财两空。
小管事经历不住这番折腾,竟是比冬青娘去得还早。
他没了的时候,冬青娘就用转颜术伪装着去前院看过一次。
时至今日,冬青还记得从那张陌生的脸上看到的熟悉的哀戚。
好像从秦氏没了之后,娘亲面上便是那样的表情。
所以,即使尽得生母真传,冬青也从未用过转颜术,她打从心底里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准就是上天觉得她娘一生太顺遂,手艺太好,才叫她识人不清看上那个负心汉。
想着想着,冬青慢慢被悲伤的情绪包裹。
“若我说,现在我需要你呢?”
程南枝的话将她拉出情绪的泥淖。
冬青猛地抬起头来,眼中盈着泪光。
她扑通一声跪下,眼泪顺势滚落,没进地上的毯子里,转瞬即逝。
“小姐让奴婢做的事情,奴婢没有不依从的,唯盼着小姐珍重自身,不要以身犯险。”
自从小黑屋出来之后,冬青总觉得程南枝在谋算着什么。
她不多问,也明白小姐自有小姐的成算。
但她不想让小姐步了她娘的后尘,在这世上,她唯一的牵绊和记挂,就只剩下程南枝了。
不是低三下四的奴婢,不是看似风光的侯府千金,惦念着她只因为她是程南枝,是雪地里和她依偎取暖的程南枝,是一口饭也要分她一半的程南枝…
程南枝被她眼中的泪光灼烫了心灵,红着鼻尖蹲身去扶她。
“冬青,你起来。”
把人扶在自己身边坐下,程南枝牵着她的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认真,“冬青,这话我只能跟你说一遍,你要记住,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
心中提前有准备,冬青也被这话唬住。
看她良久回不过神来,程南枝探头问,“你想在侯府过一辈子吗?”
冬青顿住,她没想过。
不是没想过在侯府过一辈子,而是从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过久了,压根没那个精气神去想以后、未来。
哪怕她们愿意,程道乾恐怕也没有那个容人雅量。
至于北静公府…
除非程南枝嫁给二公子卢修竹,成为府上少夫人,否则她们也没有理由一直仰仗依靠人家。
不然就成挟恩图报,不成恩反成仇了。
不说这个想法是否切实际,婚姻大事拿捏在父母手中,程道乾肯定不会给程南枝许一门好亲事,姜氏更是狼子野心。
仅仅这么一想,冬青都不寒而栗。
她望着目光灼灼的程南枝,劝说程南枝嫁给卢修竹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无依无靠的主仆到哪里才是她们的家?
好在,在她冲动脱口而出之前,程南枝给了她一个更好的梦想。
“我想和你一起去一个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