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外，还有脑袋上插着草标的男男女女，脱离牙行管理得黑牙婆大声叫卖“明码标价”的奴婢。
戴着绿头巾的男人嬉笑穿梭，招揽来往男人。
连小厮打扮的蝉衣也没被放过，若非她表情凶悍，怕是要被拽进门后面去。
衣着暴露的女人在门子里冲外头的路人挥舞丝帕，脂粉味浓得呛鼻。
在这样嘈杂混乱的环境里，滋生了无数种恶意。
曾经有一位京城里四品典仪的嫡幼女，因为听说黑巷的神奇，想过来见识见识，这一来就再也没走出过这里。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都没有她的下落。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被拐走卖进哪家窑子，或是早已黄土枯骨，化作粉红骷髅。
巷子越走越往里，一个男人突到了程南枝脸上，“小娘子身材不错啊，跟大爷去睡一晚上，大爷疼你…啊！！！”
他笑容淫邪油腻，二话不说就去掀帏帽。
下一瞬，女人脸上一大片冲击性的黑斑露出来，吓得人四分五裂，男人差点没当场猝死。
现在的程南枝怕是亲娘来这也认不出来了。
他摸着心口啐道，“什么丑八怪也敢招摇过市！吓到老子你怎么赔得起！”
刚才蝉衣的注意力一直在程南枝周围，但一双眼睛终归有限，压根没看到旁边会有人跑出来，才让这人唐突了程南枝。
现在这人的态度，让蝉衣更加不爽，当即将程南枝护到身后，厉声呵斥道，“干什么？！”
蝉衣往那一站，架势板正，欺软怕硬的男人顿时噤了声。
他往人群里钻，撇着嘴骂骂咧咧，“碰见个丑八怪，特娘的晦气！”
蝉衣还想追过去教训那嘴里不干不净的男人一顿，程南枝拽住她的衣袖，“别浪费时间耽误咱们的正事。”
秋水阁，是黑巷尽头一片空地上的一间格外不起眼的两层小楼建筑，外面绕着它却停了大大小小数十辆华丽又不失低调的单马马车。
单看车是绝对瞧不出这车是哪家府上的。
大门仅开了半扇，还有个肥头大耳的看门人，把一张桌子横在前头。
“嗯！名帖！”
程南枝上前，那看门人就伸出蒲扇似的大手，讨要名帖。
来这秋水阁的大多是店里发了名帖的客人，但也有例外。
“不知道这个够不够份量。”程南枝接过蝉衣挂在腰间的锦袋。
那袋子重得程南枝的手腕都被压得直不起来，可见里头的银子有多大手笔。
一袋沉甸甸的银锭子亮出来，在看门人眼前转悠。
他的眼珠子瞬间黏在那银袋子上，跟着转动。
“你自己数数吧。”程南枝明白这是财帛动人心，直接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趁着守门人打开钱袋子一眨眼的瞬间，程南枝和蝉衣脚步灵活地挤了进去。
若非为了不暴露，程南枝也不会选择拿碎银而非银票。
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楚剑兰那么深厚的背景，能够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把银票里的钱无声无息支取出来。
同理，只要是她能得到的银票，花出去必然是会留下痕迹的。
总归银锭也能贿赂那看门人，能进入秋水阁，程南枝便放心许多。
也有闲心观察起秋水阁内部。
一进门就是一个往下走的一人宽楼梯，出了楼梯左拐，里头如同一个硕大的杂戏场子。
顶上吊着华丽的丝绸，像一朵盛开的喇叭花朝着四周辐射，最终顺着八根红色顶梁柱垂坠在地。
中间是个搭起一个看台，看台上铺着红布毯子，来回有侍女在架子上摆放东西。
人也精致，东西也精致。
周围三层看台，围着栏杆摆放不少座椅，还有侍从行走其间，为客人端茶送水添果盘，程南枝现在所在的是最高一层。
也就是说，这个拍卖行是从地上挖通一整个空间隔出来的。
哪怕没有窗子，四周的灯火依旧通明，如同白昼。
程南枝随意挑了一个四周无人的空座落座。
这个位置没别的，就是太偏僻，无法从正面观看拍品，只能看到看台侧面连接到后台的部份。
对于正经八百来买东西的人来说，这个地方不好。
但对于程南枝而言，这里是恰如其分。
二层三层就没有这么空荡的地方了，人挤得快从栏杆上掉下去。
那些人或戴着面具，或戴着帏帽，无一例外把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不透一丝肉在外头。
每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手里，均持有一本红底祥云锦缎封的册子。
“诶？！我的册子哪儿去了？”
伴随着一个男人的惊呼，蝉衣淡定地走回来，讲一本红封的册子呈上，“夫人，这应该是今晚上秋水阁拍卖的物品。”
程南枝好笑地看了那个正浑身上下乱摸，试图找到自己册子的男人一眼。
又嗔怪地瞪了蝉衣一下，“调皮。”
册子上没有署名，是随着名帖附赠的，丢了就是丢了，也没办法证明哪一本是他自己的。
程南枝翻开册子扫了几眼，上头不仅有古董首饰、珍奇药材，甚至最下面一项是一具新鲜的男尸。
新鲜程度精确到是昨天刚病死的。
几下翻完又扔回给蝉衣。
别看这人一天到晚黑口黑面的，好奇心还挺强。
普通的拍卖行只有官卖和义卖，不论人畜、私产、物色，那都得通过牙行估价、官府登记造册才能寻觅买卖两方。
但秋水阁不同，黑巷是京城藏污纳垢之所，来这里的人拍的，也是官府名面上不准卖的东西，或是赃物、或是皇宫里流出来的珍品。
“今晚上咱们的目标不在册子上，且等着吧。”
看一眼册子是单纯满足一下蝉衣的好奇心，程南枝醉翁之意可不在酒。
正常的拍品流程走完，台上开始换上几个用红绸布遮掩的独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