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枝终于有所行动,她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递给蝉衣,“拿这个去给台下哪个穿着红色胡服的男人,说是今晚增加的拍品。”
“是。”蝉衣依言下楼去和那胡服男人交涉。
话说没两句,那男人朝着楼上看过来。
程南枝不闪不避,甚至从容地微微颔首。
于是胡服男子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立刻合上盖子,对蝉衣来了个大变脸。
连程南枝距离这么远也能看出来,胡服男子前倨后恭的态度差异,点头哈腰地把人引进后台,又殷勤地将人送出来,就差走前面给蝉衣提鞋拎衣摆了。
“主子,事情办好了。”蝉衣手里有一张凭据,正是交上去的锦盒兑换来的。
程南枝让她先收着,耳朵注意着周遭的动向。
“也不知道那管事又收了什么宝贝。”一个侍从对身侧的主人说道,“老爷,您是没看见,那管事笑得嘴角要咧到天上去了。”
听着这些话,程南枝眼底笑意加深。
但愿那位管事一会还能笑得出来才行。
“主子,您刚才离开坐席是做什么去了?”蝉衣只是进了后台一下,虽然出来后人还在原位坐着,她还是感觉到程南枝是离开座位了的。
程南枝知晓瞒不过,随意扯了个借口,“早膳吃得肚子不舒服,去更衣。”
“哦。”
蝉衣不太信,依照程南枝稳妥的性子,怎么会在这么危险的地方随便乱跑?
大概是真的跑肚子憋不住了?
强忍着蝉衣不停往自己腹部瞄的眼神没有发作,程南枝看向下面看台。
在万众瞩目中,胡服男子终于朗声道,“各位来宾,今夜咱们唱卖正式开始!”
隔在面具、帏幔后的一双双眼睛里,无不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哪怕程南枝和他们有一段距离,也感受到那些人血脉中喷薄奔腾的血液。
秋水阁惯会玩这一套,除册子里登记的东西之外,每个月都有特定的日子举行“唱卖”。
只要是当天委托物品的价值可观,便会加入唱卖,拍卖行仅提前收取一百两蚊银的手续费用。
以此为噱头吸引了不少金主们过来。
这就像是一场以金钱为注的游戏,谁不想在一群一掷千金的人里做最后的赢家呢?
拍卖的东西越多,拍卖行挣的自然也越多。
他们便是程南枝为楚剑兰找的“老黄牛”。
一样样奇珍异宝展示出来,惹来人群的争夺战。
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身边有侍从叫价。
这样的侍从一般穿着显眼颜色的衣裳,或带着显眼颜色的帽子,等确定价格之后,唱卖台子上一直观察看台动向的侍女会端着托盘到来到侍从身边,一手交钱,一手拿票。
拍卖结束后凭票去后台兑现即可。
卖家也是一样的,凭票去后台兑换现银,因为已经提前交过手续费,这些拍卖款将被卖家尽数收入囊中。
最大的那块红布揭开,引得场内一阵讨论。
那上头放着玄铁笼子,笼子里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那小狐狸怕还没见过这么多人,缩在笼子角落里瑟瑟发抖,旁边的驯兽师一扬鞭子,它还呲牙咧嘴地哈气妄图威慑。
沦落至此也不见放弃反抗,程南枝低垂眼眸。
有人心热那小狐狸一身好皮子,当下开价三百两要买回去养大了做一身好皮料。
另一男人却加价说,“我出五百两,买它回去给我逗闷子!”
秋水阁就是这样,不论你目的是什么,价高者得。
“这位公子,要我说五百两怎么够,万一它晚上还能变成个漂亮女子,陪着你红袖添香,岂不妙哉?”有人调侃道。
程南枝笃信,说这话的人肯定是拍卖行安插在客人里的“托”。
这些人就喜欢拱火,让两个买家对上。
此言一出,那想要小狐狸做皮子的男人不开心道,“谁说一定是个母狐狸?”
“只要长得漂亮,哪怕公狐狸也无不可啊!”男人咧着嘴果断加码,“一千两!”
场子被几个人炒得越来越热,价格被哄抬得越来越高。
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程南枝很容易察觉蝉衣的情绪低落。
“怎么了?”
蝉衣面无表情地摇头,“无碍,就是想起一些往事。”
程南枝望向那已经成交被带走的小狐狸,又看一眼无精打采的蝉衣。
她口中的“往事”,程南枝也略知一二。
当初卢修竹和其兄长被拐卖,便是卖到类似于地下拍卖行的地方。
不比小狐狸有天生可爱的长相和雪白的皮毛,他们这样被拐卖来的小孩,是不能直接“出售”的。
他们比凶兽更加危险,务必剪除他们的“利爪”和“齿牙”,让人练得绝技又乖巧听话。
经过残酷的训练之后,这些小孩才被拉出来充当拍卖的奴隶。
因为有绝技在身,又对主人绝对忠诚,这样的奴隶在贵族间是很吃香的。
很多人把他们买回去之后当条狗一样养大,作为死侍保护在主人身边。
没有家人、没有明天、没有希望,他们在被拐卖的那一刻便被剥夺了做“人”的权利,彻彻底底沦落为牲口。
那个关押兄弟二人的拍卖行早在北静公夫人把兄弟二人救出来之后,一把火将之焚为灰烬。
之后还在琴贵妃的帮助之下,让皇帝昭告天下禁止牙行、拍卖行贩卖奴隶。
奴隶和奴仆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奴隶是主人的附属品,像是家里养的鸡鸭猪,生下来的后代也是奴隶,生生世世属于主人。
奴仆虽同样卖身为人效劳,但有机会赎身,他们的孩子也能够走仕途改变命运。
所以不怪当年卢夫人动那么大的气。
人是被救出来了,可惜天不假年,卢大公子为了护着弟弟,在拍卖行里遭受的虐待折磨太多,没过多久便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