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蝉衣就是心疼卢夫人。
卢修竹活了多少年,卢夫人便呕心沥血多少年。
京城里的郎中太医,甚至传言云游在外的方士和神医一一请遍,无不断言卢修竹活不过总角。
是卢夫人不死心,一遍遍上白云寺求见闭关多年的慈航大师,才求来一颗续命的丹药,只为能再为卢修竹续命三年。
那些一叩一拜上山的路,是蝉衣陪着卢夫人一步步走上去的,到现在她脚底还留着当初磨穿鞋底留下的疤,遑论一步一叩首的夫人。
她还记得慈航大师出关时,看着卢夫人那悲悯的眼神。
好像在说,明明知道是死路一条,却还要奋不顾身往下走,撞破南墙不回头。
到底有多爱,才会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也要留住卢修竹。
蝉衣不晓得,她只知道卢修竹就是夫人的命,少爷没了,夫人怕是也要跟着去。
眼下,慈航大师说的三年之期眼看快到,少爷的病也发作得越来越频繁,身体越来越虚弱。
前几日她偷偷回北静公府的时候还听暗十说,少爷的昏迷已经不分白天黑夜了。
身体支撑不住,说闭眼就闭眼的。
蝉衣更加沉默,程南枝还想安慰几句,胡服男子已经开始唱卖下一样拍品。
“想必各位客官也累了,今日最后一件拍品便给诸位瞧个新鲜,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他侧过身子,姿态浮夸地抬手,亮出身后的独座。
桌面子上放着的,赫然是程南枝交到蝉衣手中的那只锦盒。
程南枝身子前倾,定定注视着场子里。
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全场安静了一瞬,又立刻炸锅起来。
“真好看!”
“这翠看着格外鲜亮!”
“不说翠羽油亮,光是这钗头的凤凰造型便见不俗啊!”
……
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那只点翠钗上面根本舍不得挪开。
珍珠和翡翠花中的凤凰栩栩如生,被群鸟环绕,红宝石的眼睛散发威仪的光芒震慑人心,翠青色的翎羽丝丝柔顺,在烛光下闪耀绚烂斑斓的华彩,仿佛下一秒,这只青色的凤凰就要率领百鸟冲出簪头,展翅翱翔在花海中。
其绝美、华丽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而也是这华美的组合,让人联想到近日京城里发生的一件大事。
“这、这不是付国公府遗失的那件点翠镶宝石凤鸟花卉纹钗吗?!”
有不少人认出那拍品的来历,顿时一众哗然。
胡服男子趁机抬价,“这位客官好眼力!众所周知仙去的付国公夫人是长公主的嫡女,她是先皇在世时钦定的郡主,这只点翠钗便出自大内皇家手笔,用的是最讨喜的珍珠、碧玺和翡翠,点翠毛更是只取翠鸟头顶颜色最鲜亮的几片,可谓世间罕有、价值连城啊!”
直把这只点翠钗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看客心里也有一杆称,点翠钗得价值连城是众人皆知的。
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要拍下这只点翠钗,哪怕是把宝石扣下来按个卖出去也能挣得盆满钵满。
更不用说,这钗本就出自大内敕造、名匠之手。
也有人坐不住,干脆不去唤身边的随从,直接自己站起来举起手率先叫价,“白银三千两!”
有一就有二,跟着就益价的。
“五千两!”
“一万两!”
人人喊得面红耳赤,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程南枝已经让蝉衣下楼,默默站到台边奉品侍女的身后。
“白银三万两,还有没有再高出三万两的客人!”
胡服男子视线从楼上楼下一一扫过。
人群中一阵骚动。
不是他们不想出更高的价格,而是实在没必要。
纵然点翠钗价值连城,那也得又能力把它的价值发挥出去。
三万两以下的价格他们能小赚,但三万两以上的价格,他们便失去谋取利润的途径了。
更不用说里面还有一部份根本出不起这个价格的人。
三万两,已突破秋水阁开铺以来拍卖成交的最高价,谁也没想到,近日的唱卖竟然会出这么一件价值连城的东西。
也许有人对三万两没什么概念,但去岁朝廷拨款给三十万西北将士囤冬粮集冬衣,一共才尽费白银十万两。
这三万辆足够十万将士一人得一件御寒的夹袄,外加三月口粮了。
直到人群中再无人出的起价,只能干着急。
“白银三万两,成交!”
胡服男子合上锦盒,在一众人失落的眼神中一锤定音。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程南枝对蝉衣轻轻点头。
后者拿着票据跟在侍女身后一起去到拍下点翠钗的男人面前。
周围是交头接耳,语气中带着羡慕或嫉妒,根本不会注意到混迹在其中的蝉衣。
而男人正沉浸在拍下点翠钗的狂喜中,对奉品侍女的到来毫不意外,除三万两白银的银票外,还阔绰地掏出五十两银票作为额外的打赏。
遇见这样出手大气的客人,奉品侍女自是欢喜,一连说了好多句吉祥话才转身。
她拧着腰肢,一手端着盛放银票的托盘,一手捏着打赏来的银票往袖子里揣,心里想着这个月的胭脂水粉有着落了,少不得再置备一套首饰头面。
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托盘里的银票拿走了!
“诶诶!你做什么!”侍女立刻急红了眼。
抬头见那人还没走远,被秋水阁的护卫拦住去路,她立刻追了上去拉着蝉衣,“这位公子,奴婢得先把钱交给管事才能…”
蝉衣没有多话,指着侍女托盘里的票根冲护卫道,“票给你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两清。”
护卫一见真的有凭票,一下四散开来。
秋水阁的规矩,有凭票的客人,想怎么处置货品和货款,他们这些做护卫的不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