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您是关切后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代替我舅舅承袭了安定伯爵位的是您，这才让您有脸面和身份在忠勇侯府里大放厥词！”
程南枝咬死“代替”两个字。
有的人拣了别人掉在路边的黄金，就以为那黄金是她的，她自己也有挣黄金的能力了。
殊不知，叫这一定黄金养大了心，黄金总有花完的一日，安定伯府也有败光的一天。
到那时，败家子又该如何自处？
怕不又是另一个卖儿卖女的“程道乾”。
秦太婆被她几句话气得倒仰，伸出手颤抖不止，跟发了羊癫疯似的。
说不过程南枝，只能冲着程道乾撒气，“你看看，你看看！这便是你忠勇侯教出来的好女儿！程家的好家教！”
程道乾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
程南枝还在一边拱火，“程家家教如何，也犯不上秦家的太婆来置喙，毕竟，我姓程！”
既然她的“好父亲”敢让秦太婆这个人来膈应她，那就别怪她嘴毒！
毒不死个老太婆她程南枝三个字倒过来写。
“你！你！”秦太婆果然被气得半死，面如金纸，好似一口气上不来随时要背过去。
身旁的婢女紧张得很，手忙脚乱地给她找地方坐下，倒是后头的老嬷嬷还是不慌不忙。
程南枝也不着急，她有信心自己能一个个解决的。
近日二人来者不善，但又是长辈，蝉衣已经拉着冬青跑出去随时准备求援了。
骂得过就骂，骂不过就跑，谁还没个后台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那秦太婆被气得半死，程族老跟着笑盈盈过来。
他没有秦太婆那么傻，而是循循善诱。
“南枝啊，你也说了自己是程家女儿，不说对得起忠勇侯府的门楣，也不能丢了咱们程家的体面。你想想，程家氏族里，还有多少女子没有出嫁，又有多少出嫁的女子，要因为你的一言一行而受拖累！”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程南枝胸口郁结。
这程氏的族老就是个不知羞的老顽固！
他自己家的子女不孝顺，打着忠勇侯府的旗号在外面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大儿子去年打死了人的案子刚摁下去没过多久，现在又蹦跶到她面前来了。
看样子还是太清闲。
她眼底闪着冷忙，扯起嘴角，态度恭谦，“老太爷说的是，程氏子女在外的确应当注意一言一行，敢问几位堂兄堂弟今年读书是否上进？尚未婚嫁的，有否说了亲事？”
程族老脸上的笑容一下凝固了。
程家的堂兄弟自然是文不成武不就，不在外面闯祸就算不错的，更别说念书。
至于亲事…
自上一代老侯爷去世以来，程家是一落千丈，在朝为官的没有，读书上进的没有，从商的也只会欺行霸市、做些鸡鸣狗盗的事情。
风评差，自然说亲的情况也差。
前面更有一个扶正了小妾当继室的忠勇侯做表率，虽说无可厚非，但谁也不想和这样的亲家结亲。
自己生的子女自己疼，摊上是没办法，说亲事前肯定也会仔细筛选的。
偏偏程家人一个个还自视甚高，觉得程家出了个忠勇侯那就是光耀门庭，改头换面了，他们和皇族之间只差一个名号罢了。
一个两个的自命不凡，婚事也拖拖沓沓，门第低的看不上，高门大户又攀不起。
不说别的，程族老膝下就有一个，拖到二十八还没出嫁的大姑娘。
有的女子自梳不嫁是有志气与骨气！自立女户，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在这世间生存下去。
天启朝历法也不是完全禁止女户，光程南枝知道的就有不少。
但是这位程家大姑娘就“标新立异”一点。那当真是恨嫁到看见一个稍微板正些，穿着打扮富贵些的男人跟她擦肩而过，她脑子里都会幻想人家什么家世，以后能带她过上什么样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自己不嫁人住在家里，也不说谋个营生，住着亲爹亲娘的，吃着哥哥嫂嫂的，还要嫌弃侄子侄女吵嚷，动辄打骂。
这是程族老最不愿意提起的家丑。
偏偏被程南枝这么轻描淡写状似关怀地问起，他一张老脸快挂不住了。
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还跑到别人家来多管闲事，真是恭房里打灯笼。
见他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程南枝正色道，“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相信老太爷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吧。”
院子里安静得鸦雀无声。
程道乾心里有些庆幸，还好今天拉了两个垫背的。
秦太婆气得没办法思考旁的。
倒是人精程族老，须臾间调整好了情绪，摸着胡子点头，“呵呵，今日本是到府上来叨扰，没想到南枝丫头是越发的伶牙俐齿了。”
“致知啊，别怪我这个做长辈的说你，既然是女儿就要关在家好好教养着。”
致知是程道乾的字，已经很多年没人这么叫过他了。
他似乎终于接收到程族老的点拨，醒悟过来，瞪着程南枝说，“老太爷说得对，正好你太婆这有个嬷嬷，是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据说安定伯府家里几个小的都受过她的调教，一个个出落得规矩良善，就让她跟着你，也好好学学规矩！”
那个一直躲在秦太婆背后的老嬷嬷终于走到火光下，让程南枝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蓝色绣花对襟加领抹旋袄，乌黑的头发盘成高髻，鬓边的玉簪像是新打的，雕花尚且棱角分明，没有被盘出油光。
看到那个嬷嬷，程南枝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间后，持续放大。
没想到她能在这个时候遇见“故人”。
和嬷嬷！
上辈子她与和嬷嬷相遇的时间没这么早。
一开始听说被定下婚事，她也曾反抗过，不想随了父亲心愿随意嫁人。
那时候程道乾已经和薛元恩商定好了婚事，甚至婚期都定了，看她又不听话，就直接带了和嬷嬷进府里来教她“规矩”。
说是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