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嬷嬷就是这么一条悬在她头顶的“骨鞭”。
父亲说,和嬷嬷曾经有伺候过太后的体面,脸面自然比普通下人大,要尊敬她让着她。
否则她去太后面前哭一嗓子,她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辈子的程南枝被威慑住,和嬷嬷刚到身边直至入薛家的初期,她不敢随意得罪,被一个下人拿捏得死死的。
不论是府里、院子里的事情,一应是和嬷嬷料理。
有时候和嬷嬷让她在大太阳底下站规矩,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不到她眼冒金星浑身汗水淋漓腿脚发软便不准停下来。
和嬷嬷脾气暴躁,只要程南枝不符合她心意,甚至她自己心情不好,那她就会用手指头长,牛毛粗细的银针狠狠扎程南枝的腰侧和大腿内侧。
以此泄愤。
到最后,程南枝腰上、大腿两侧一个个血眼连成一片,青青紫紫好不凄惨。
还叫她有苦无处诉说。
和嬷嬷还跟着她嫁去薛家,美其名曰“陪嫁”,其实就是继续监视、虐待她。
薛元恩从不碰她,所以不会发现她身上的那些伤势。
现在想想,这几人本就合谋的,他大概早已经知道和嬷嬷的真面目,就算他发现了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一个花瓶而已,摆着好看就是它的价值,管它里面怎样破碎支离,撑门面的东西而已。
等到她终于调查清楚和嬷嬷的底细,利用薛家刻薄的父母,摆脱了这个恶魔的控制,薛元恩却一招和离,她命丧黄泉,再无后来。
这辈子她掌握先机,和嬷嬷再别想拿捏她。
说是在太后宫里伺候过,其实就是负责管理慈安宫洒扫的宫女罢了,连太后娘娘的身都不曾近过。
伺候娘娘的人多如牛毛,谁还记得有这么一号人。
却并不妨碍她借着这个名号到处招摇撞骗。
有底蕴的人家给嫡女招伺候的嬷嬷定是精挑细选,肯定能看得出来。就算看不出,后宫里稍微有点关系的,打听也能知道。
也只有秦太婆这个浅薄自大的,会被这个嬷嬷不入流的手段唬住。
这么一个恶心人,她是不想收在身边的。
但程道乾请了程族老和秦太婆来,摆明就是想用三个长辈的架势逼着她咽下这膈应人的东西。
“南枝,还不快跟和嬷嬷见礼?!”程道乾对着无动于衷的程南枝呼呼喝喝。
那和嬷嬷站在门口,也不靠近了,似是在等待程南枝主动上前拜见。
走近前不难发现她傲慢得拿鼻孔瞧人,那眼神态度,恨不得别人全家拿她当祖宗般供着。
“和嬷嬷。”程南枝习惯是先礼后兵。
欲要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她得让和嬷嬷先尝到些甜头再说。
和嬷嬷鼻腔里轻哼一声,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当不得大小姐一声嬷嬷,我瞧着大小姐的确是缺管少教的,没娘养到底是没娘养。”
垂在衣袖里的手倏然攥成拳。
程南枝眼底燃烧熊熊烈火。
和嬷嬷像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冲着她指指点点,“瞧瞧,这直视长辈就是大不敬!要是在宫里,死八百回都少了,那宫里的贵人岂是你一个贱皮子能冲撞的?!”
她说得唾沫星子横飞四溅。
秦太婆仿佛回光返照,看程南枝不吱声就站在那挨骂,还以为她被和嬷嬷震慑住,笑着从椅子上爬起来要看热闹。
殊不知程南枝不说话,是她不屑浪费唇舌。
一个嬷嬷,也敢在嫡出小姐面前充长辈,也敢拿自己和宫里的贵人们做比,当真令人不齿。
也不知道这话被传出去,忠勇侯府和安定伯府要掉多少脑袋。
和嬷嬷越说越起劲,插着腰“指点江山”,“今天我就先教会大小姐第一条规矩,见着长辈和贵人,头要低,背要弯,双手要贴两边,不让你抬头不能抬头,让你抬头也不能用眼睛直视,要看只能看鞋尖,以示谦卑和尊重!”
程南枝活了两辈子都没听说过这种规矩。
还驼背低头……
这个装神弄鬼的和嬷嬷教的哪里是大家小姐,丫鬟宫女还差不多。
让她装得到位了,程南枝准备发力。
不过临门一脚,外头传来冬青欢快的声音,“小姐,付小姐来拜帖了。”
自从付国公府的事情之后,程、秦两家对付这个姓氏格外敏感。
一听是付小姐,下意识想到付国公的独女付晚清。
程道乾和程族老眼前一亮,脑子里的算盘珠子都快喷出来了。
“快拿过来我看看!”秦太婆又抢先一步,抢在所有人前头跑出来,从冬青手里劈手把拜帖夺下来。
一目十行之后,秦太婆眼神火热。
果然是付国公府的付晚清!
秦太婆眼底闪耀着贪婪的光芒。
那可是付国公府啊!要是她的曾孙和付晚清成了好事,那付国公府泼天的富贵不全是她秦家的了!?
别说现在的曾孙配不上付晚清,那她曾孙不是好歹还有一个安定伯的头衔?也是侯爵,也算门当户对了!
听说那付国公膝下还有几个儿子,他弟弟家也有几个出息的子侄辈,那她家那些未出阁的姑娘家也有着落了。
秦太婆捧着一份拜帖浮想联翩,哈喇子都快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程道乾面色不悦,连程族老脸色也不好看。
毕竟这里是忠勇侯府,不是秦太婆当家作主的安定伯府。
不尊重程族老就算了,怎么连忠勇侯也不放在眼里?
唯独程南枝,慢悠悠转身,看着他们气的气急的急,视线在程族老身上略做停留。
秦太婆美梦还在脑子里盘旋,荣华富贵仿佛唾手可得,急不可耐粗鲁地扯着冬青问,“付小姐说来侯府答谢南枝,那、那此刻人在哪?”
冬青被她拽得胳膊生疼,本不想回答,但在程南枝的眼神示意下撇着嘴开口,“付小姐在二门上候着呢。”
“糊涂东西,还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