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内情冬青并不知晓,但她懂事。
不让追问便不问了,处理程南枝伤口的时候格外沉默,直到伤口渐好结痂,开始慢慢长出新肉。
再见卢修竹已经是数日之后。
这人一连昏迷了好几天,这才醒过来,就指名道姓要见程南枝。
听着来替卢夫人传话的下人说完,程南枝不好说自己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走一趟。
不看僧面看佛面,北静公府还有她真心感谢的卢夫人呢。
但面对一个发起疯来六亲不认的癫公,她还得酝酿一点勇气才行。
卢修竹现在整个人身体情况肯定比之前好不少,要是再被他逮住,程南枝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那么好的运气。
酝酿勇气用了半日,拖到下午终于无奈叹息做下决定,“哎,算我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程南枝其实已经做好撕破脸皮的准备,甚至想到了卢修竹会让她把卢夫人赠送的那些银子还回去。
万万没想到…
一去到那熟悉的竹室,卢修竹激动地从榻上起身,不停向程南枝鞠躬道歉。
竹室地面干净如新,地上的血迹已经没了。
少年不停重复弯腰低头的动作,不多时,恢复几分血色的脸上就显露出无力的苍白来。
程南枝垂下眼,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卢修竹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痊愈。
她没轻举妄动,也不随便靠近,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局促问道,“卢公子,你有话不妨直说。”
见程南枝看怪物一样戒备自己,卢修竹半是惭愧半是伤心。
其实他私心里是很欣赏这位宁折不弯的程大小姐的。
即便是在被困死的情况下,也能拼命挣扎奋力反抗。
想要拼出一条生路来。
像极了他曾经见过一次的,化蛹的蝴蝶。
如此瑰丽的灵魂,叫他如何不心折。
但他觉得他没有资格。
程南枝是即将破茧的蝴蝶,他呢?他只是一个被围困在北静公府的病秧子。
一座富贵权势打造的囚牢,将他囚禁在这里。
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所以他只能将这份欣赏默默放在心里,现在连这仅剩的情愫也被那个家伙毁于一旦…
想到这些,卢修竹又气又恼,几乎不敢去看程南枝脖子上的那道伤痕。
过了数日,伤口已经愈合,不过还是留下血痂。
听夫人说已经送了伤药过去,卢修竹还是放心不下。
现在人在他面前,愧疚和自责如同井喷。
“程小姐,我、我不是有意伤害您的…不对,我、我无心之失也不应该弄伤您…”卢修竹红着眼睛,盯着程南枝脚下的地面,言辞不流畅但很尊敬。
“我对不起您…”
一张俊美的脸憋得通红,眼眶也红红的,像小兔子。
美人快被自己的笨嘴给急哭了。
跟那天晚上拿刀对着自己的他,判若两人。
白日兔子,夜晚独狼。
程南枝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卢夫人暗示卢修竹性格特殊的话来。
所以,他的特殊就在于,白天和夜晚的两幅面孔?
她面上不显,想看看他到底是何居心。
干嘛非要缠着她呢。
毕竟她已经接受了北静公夫人的谢礼,这不就代表她原谅的态度了?
卢修竹何必要急急忙忙来找她赔礼道歉。
良心发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程南枝觉得是真是假试试就知道了。
也是现在的卢修竹实在好看又好玩,存了逗他的心思。
“你想让我原谅你?”她试探道。
卢修竹来了精神,眼睛也跟着亮起来,赶忙点头跟啄木鸟似的。
“那好,那…”程南枝刻意拖长音,吊足了胃口,怕卢修竹真的哭出来方才调笑道,“你就以身相许吧。”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表情,一定像极了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是个人应该都看出来她在调侃对方。
殊不知在卢修竹眼睛里是皎皎明月,灼灼扶光,她漂亮得似清晨露珠,令人不忍直视。
于是程南枝便看见,眼前小兔子一般的美男子脸突然红起来。
这一抹红晕像是会传染,耳朵也飞红了,从圆润的耳垂蔓延进衣领里,领口中若隐若现的锁骨也透着粉。
她正被突如其来的美男含羞图当头一棒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道声如蚊蚋的回答。
“好…”
程南枝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对,卢修竹怎么会说好,一定是她耳朵有问题,脸上却已经笑不出来了。
“卢、卢公子,你、你刚刚说什么?”
卢修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抬头羞涩却坚定地直视程南枝的双眼,“我说好,只要程小姐同意,我、我愿以身相许,入赘程家…”
说完又抿唇压着上翘的嘴角低下头去,羞怯怯如同谈婚论嫁的大姑娘。
慌张不会消失,但会转移。
程南枝头皮发麻,整个人炸了。
之前她还能拿自己耳朵不好骗骗自己,但现在一字一句清晰地在她脑子里回荡着。
以身相许、入赘…这等字眼,她想说是听错了,也没词能编啊!
又不是七老八十,还能把入赘听成太贵!
脑子卡壳的同时,程南枝嘴巴先秃噜出来,结结巴巴,话不成话,“刚、刚、刚才的话不算,不算数啊!”
卢修竹略略黯然了一瞬,当真只是瞬间的功夫,他觉得大概是他太鲁莽吓到程南枝了,复又支撑起虚弱的身体上前几步欲做解释,“程小姐,我是真心实意对您的…”
昨晚上要杀你,今天说要嫁给你,一夜之间仇人变情人,外面茶楼里最离谱的话本子都不带这么编的。
程南枝嗓子眼里像是被人塞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