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枝心中百转千回,悄悄偷瞄楚剑兰一眼,发现对方只是淡定地泡茶,心稍微放松,脑子也冷静了。
是啊,早该想到的。
否则楚剑兰手里的续命丹从哪来的呢。
“这仁远伯当真胆大包天,连我的人也敢动!”
有着楚剑兰遇刺的事情,齐鸣轩对仁远伯何止不满意,说是结仇也不为过。
或许一开始他的目的并非觊觎秋水阁,可一想到仁远伯道貌岸然,上朝的时候装出一副清正廉明的样子,背地里大肆敛财,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上位者从不担心臣子造反,担心的是臣子拥有造反的能力。
一旦仁远伯手里掌握了巨大财富,谁知道哪一天他会不会拥兵自重?
他亲自来这里不仅为慰问楚剑兰,更为了想一个无声无息拿下仁远伯的办法。
他虽还是皇子,没有正式受封为皇储,但也是齐氏子孙,是天启朝的希望!
朝廷易主只会让江山动荡,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与其放任仁远伯,不如趁早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朝中有他的人在,走参奏的路子,明面上是抓不住仁远伯的错处的,而且要是想把人彻底摁死,必然会拖累秋水阁下水。
这是二皇子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仁远伯归仁远伯,秋水阁他还想拿到手里。
于是这就陷入两难中。
齐鸣轩眼睛直勾勾盯着楚剑兰,后者故作不经意地问起,“不知,二皇子打算如何处置仁远伯?”
这时候,齐鸣轩却看向程南枝,“程大小姐以为呢?”
程南枝早有准备。
这是拿她当门下的幕僚使了。
好在这件事情上,她和二皇子之间没有利益纠葛,帮忙就帮忙吧。
其实二皇子不说,她也是有准备的,不过这种事情上,不能一下说出来,显得她城府心机太过。
她略略思忖片刻后才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奉上,“听闻仁远伯岳家日子过得清贫,似是妻弟儿子都要养不起了,这孩子可是岳家独子啊…”
程南枝的重点在岳家独子上。
仁远伯为人“清明”,为了彰显他的不拘小节,他当年娶的是工部给事中的女儿。
给事中不过从七品,工部又没有油水可捞,这位岳丈年逾七十,早已经告老,家中还靠着从前的家底过活,以至于经常需要出嫁的女儿接济。
仁远伯府也“清廉”,每次都是给点白米菜蔬,很少直接给现银的。
导致岳丈独子一把年纪了,还要出去给人抄书、代写信过活。
苦了他们一家子,好名声却全归了仁远伯。
“要是被岳家知道仁远伯其实很有钱,那…”程南枝含笑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你是想要殿下派人去仁远伯岳家挑唆一番?”楚剑兰想通,但还有一事不明,“但现在的问题是那富商不打算继续上告了,万一仁远伯又拿钱堵嘴怎么办?”
齐鸣轩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楚剑兰发问。
程南枝就明白,看似是楚剑兰的问题,实则是二皇子殿下所思所想。
她丝毫不惧,继续说道,“这件事好就好在,仁远伯只是秋水阁背后的主子。”
“从何讲起?”楚剑兰兴致勃勃。
二皇子突然露出兴奋的笑容,“秋水阁的一切都是由仁远伯背后操控的,明面上秋水阁只属于曹兴。那么能查到的证据势必只有曹兴的痕迹,而他与仁远伯之间的事情,是口说无凭。”
仁远伯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将秋水阁切割得很干净。
他所拥有的只有曹兴的忠心,秋水阁其他人都不认仁远伯。
若是曹兴背叛了他,或是引导人不得不从秋水阁上下手的时候,没人能查到他身上去。
齐鸣轩差点拍案而起。
这前后每一步棋都想到了,当真是将死了这盘局,不怕仁远伯能跑得掉!
齐鸣轩得了好法子,看着程南枝的眼神更加火热,“我喜欢跟程大小姐这样的聪明人说话。”
“承蒙殿下不弃,南枝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不过…”程南枝郑重福身,“强扭的瓜不甜,望殿下三思,没必要为了一个区区程南枝,耽误您的鸿图大业。”
“区区程南枝”几个字当真是自谦了。
齐鸣轩盯着她看了好久,久到程南枝头皮发麻,以为躲不过去的时候,突听他嗟叹,“可惜,可惜啊!”
楚剑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调侃,“殿下,这可是您自己要试的,别怪我没劝阻,让您失了面子。”
程南枝默默坐回去,心里百转千回,没想到楚剑兰在二皇子面前,竟如此…放肆。
本就不是一般人,想来二人关系匪浅。
齐鸣轩跟换了个人似的,靠在楚剑兰肩膀上,由下自上可怜巴巴地说,“小兰,你就不用着急上赶着挖苦我了,好容易看见个能栽培的人才,还要白白错过,你可知本殿下心里有多痛心啊。”
程南枝低下头假装自己是个瞎子。
楚剑兰嫌弃地把二皇子的脑袋推开,对着程南枝换上一张笑脸,“程小姐,咱们言归正传。你若能让北静公夫人来我这下委托,我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本殿下的好处呢?”齐鸣轩又凑过去,歪着头就蹭。
结果得了楚剑兰一个瞪眼,“别打岔!”
程南枝嘴角抽动两下,好半天才酝酿好,“我与楚掌柜说好的自然不是信口开河。”
看她如此笃信,不由得让人联想。
楚剑兰眉头紧皱,“卢二少爷的身体已经紧要到这种地步了吗?”
齐鸣轩故技重施,这回还拉着楚剑兰的胳膊摇晃,“小兰,兰兰~你也关心关心我啊~”
“咳咳…”端着茶杯程南枝险些被一口茶水呛死。
眼前男子的身影和桂音苑里那个七八岁的夕夕逐渐重叠。
二皇子真的是…让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