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心发汗,直到蝉衣走到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到了忠勇侯府门前。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一步也不想踏入这个地方了。
程南枝抬头遥望,那高悬的牌匾经历数代岁月变迁,早已变得暗淡,不像其它勋贵府上,年年有人上新漆仔细保养。
怕就怕,她似这匾额一般,自身难保。
程南枝在忠勇侯府匾额下驻足良久。
现在日头还很大,蝉衣站到程南枝对光的一侧,默默替她挡着毒辣的太阳。
最近楚剑兰的确是很忙的。
解盘秋水阁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复杂,不说旁的,和黑巷那些人精打交道,已经足够楚剑兰发愁的。
她还得分出心神,把秋水阁里原来用的人一一筛查,用得上的留下,用不上的尽早替换成自己人。
二皇子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好容易拿到个秋水阁,自然得好好整改,尽快让它派上用场。
这节骨眼上,许菁端进来一个木盒。
“东家,有个姓薛的公子,送来了这个。”
木盒质地古朴造型简单,和寻常人家放东西的箱子没两样,楚剑兰也没当回事,随手打开,却在盒子开启的瞬间怔住。
“这是…”
盒子里放着的东西,茜红色莲花纹锦缎打底、金色捻丝缝制、以缂丝技法织造的法螺、法轮、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佛门八吉祥图案,和珊瑚、琉璃、琥珀等等宝石穿插,极尽繁复奢华的画面顷刻夺目。
是一件袈裟。
“传说释迦摩尼嫡传弟子比丘座下星云大师生前曾披过一件锦斓袈裟,镶嵌七宝,水火不侵,能驱邪避凶,而星云大师圆寂时正穿着这一件…”
佛门七宝,一样不少。
看样子是传说中的锦斓袈裟没错了。
楚剑兰确信自己不会看错。
但她并没有因为收获至宝感到喜悦。
果然,就听许菁面色不善地接道,“外面已经传出风言风语,说秋水阁开业后,会展示拍卖这件绝无仅有的锦斓袈裟,东家这…这袈裟未免出现得太蹊跷了!”
最初,捧着盒子的许菁也没想到这个上面,毕竟这盒子太不起眼。
直到看见传言中的锦斓袈裟出现在她手里。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了,是那薛家人做的手脚。
她又感到自责,“我应该更谨慎一些的。”
“京城里姓薛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怎么知道是谁。不过…”楚剑兰没有责怪她,语气冷淡,“当今圣上和太后都奉信佛法,每年正月和普陀节势必出宫上香祈福。锦斓袈裟这个时候现世,未必是一件好事。”
现在这件袈裟无异于一把杀人刀。
若楚剑兰放到秋水阁卖了,那就是对圣上和太后的不尊重,是可以杀头的罪过。
之前秋水阁出过事,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上,再来这么一下,便再无翻身之地。
说不准还得从楚剑兰身上出血割肉。
再则,她若是不卖,等于变相告诉外头的买家们,换了东家的秋水阁不行了。
从前秋水阁就是以拍卖各种珍稀出名,那是条断头路,一走上去回不了头的。
老路不走,只会被姓薛的不停打压,直到秋水阁再度易主。
谁知道这姓薛的竟然还是一头饿狼,阴戳戳地上来不咬下一大口肉不松嘴的。
“东家,我们明日的开业怎么办?”许菁不自觉焦虑,恨不能现在一把火烧了这该死的袈裟。
按照原定计划,秋水阁明天重新开业。
如今这情况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小丫头那边怎么说的?”楚剑兰反而冷静下来。
许菁一愣,缓了片刻后说,“程小姐说还得查清楚,这背后的到底是哪一个薛家。”
原本心情郁郁的楚剑兰茅塞顿开,“这小丫头当真是我的福星啊!”
她不复之前的沉闷,招揽手下挨个交代。
翌日,秋水阁照常开业。
不等开门的时候,外头早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人,多是来看热闹的。
而主角,等到大门打开才下场。
高大偏瘦的身材拢在一身锦袍下,露出一双桃花眼,多情危险。
薛元恩站在人群外,等在树荫下,看着眼前宾朋满座的场景。
他冲身侧一个小厮微微颔首,那人当即冲进人群里,捏着嗓子喊了一句,“不是说有锦斓袈裟?今日能不能给看啊!”
秋水阁还没剪彩,有人开头就有人起哄,当下门外乱起来。
“怎么样?你家东家说是能卖不能卖啊?这么多人等着看呢!”
“是啊!也让我们这些买不起的开开眼界吧!”
……
薛元恩放了袈裟的消息出去,早就宣扬开,今日又是秋水阁停业以来第一次开门营业,吸引来的人不绝如缕、盛况空前。
新的秋水阁和福寿长生库一样,以“人人都能进”为对待客人的信条,被一群人围着也不能赶人,否则是自打耳光了。
捧杀,这是妥妥的捧杀。
新的秋水阁地下,许菁把外头的事情说了,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东家,咱们怎么办!”
“卖!”楚剑兰毫不犹豫。
许菁呆住。
一旁秋水阁的掌柜说出她心中所想,“东家,那咱们不是上了他的当吗?!那、那是要掉脑袋的啊!”
楚剑兰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第一天跟我吗?咱们都是把脑袋挂裤腰带上的人,在那位登上尊位以前,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折扇“唰”地一声打开,风流倜傥的俊俏公子迈着大步朝外走去。
“既然薛公子想玩,那我便陪他玩一玩!也好叫他领教领教,什么叫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外头人不知道秋水阁陷入怎样的争夺漩涡中。
冬青和其他人一样,只觉得从前神秘莫测的秋水阁,现如今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