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这回程道乾颓废地趴在屋子里的圆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对着一对掐丝珐琅八仙酒瓶发呆。
“唉…”
一女子娇娇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爷怎么如此疲倦,是妾身伺候得不够好吗?”
程道乾当即扭头看去。
身后的菡芍端着一个玉碟,纤纤十指在翠绿的玉碟下更显嫩白,一双欲语还休目,一张不点自红唇,身姿婀娜,步态妩媚。
行走间自带香风,一如当年清丽脱俗,娇艳得如同没生过孩子的姑娘家。
不像姜氏,生了小女儿之后,程道乾便不再碰她,偶尔同房也只是同榻而眠。
看到这样的美人站在自己面前,程道乾哪里舍得说什么重话,仿佛任何烦恼都消散掉了,启唇笑意盈满,“不,你很好。”
菡芍将玉碟放到桌上,被程道乾握住手拉进怀里。
她趁势坐在对方大腿上。
她知道的,程道乾最喜欢的便是这种调调。
明明是独属于他的女人,却别有风情万种。
“菡芍,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当初不是我和你先相遇,为什么偏偏要在娶了秦氏之后才遇见你。”程道乾攥着她的手贪恋地揉捏着。
菡芍羞红一张粉面桃花,“老爷说这些做什么,都当爹当娘的人了,怎么还…”
推开程道乾的手打情骂俏,让人生不出气。
程道乾好言哄着人,把人重新哄回怀中,“菡芍,说实话,我这一辈子最快活的就是跟你在一起的这些年。”
这看似回顾过去的话,却是在缅怀。
一个男人好好的做什么缅怀?无非是担心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菡芍将玉碟中去了皮的核桃仁捏起一块塞进程道乾嘴里,“老爷,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唉…”唉声叹气中,程道乾转手去拿酒瓶,也不倒出来,对着嘴猛灌。
“老爷,烈酒伤身,快别喝了。”
菡芍满眼心疼,要去抢他手里的酒瓶。
程道乾把酒瓶和她都抱在怀里,脑袋埋进菡芍胸间一阵闷响,“我心里苦啊!”
他的一切事情,羞于在爱恋的人面前启齿。
好像把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菡芍面前。
菡芍没有催促,抬手抚摸着程道乾的眉心。
“这偌大的侯府,如今、如今…”程道乾终于抬起头,脸上两道泪痕格外显眼,“竟然连主子屋里的冰都凑不齐,那姜氏就是个败家的,这么大的产业交到她手里,结果却…”
说来说去两个字——没钱。
程道乾是真的没钱了。
往日还能从府里的冰窖抠出一点银子来。
现在不知怎的,连冰窖的银子也省不出来了。
出去借钱屡屡碰壁,程道乾不知道该找谁,心里恨死了姜氏,觉得自己的家业都败在这个臭婆娘身上。
菡芍先是一怔,随后眉目冰雪消融,“原来是这样。想来姜姐姐这些年操劳子嗣也是辛苦,偶尔有倦怠也是人之常情。”
提及这些,程道乾大为不满,“她辛苦什么!?一天天正事不做,只知道吃吃喝喝,在外面和那些长舌妇嚼舌根,说贤惠比不上秦氏,说体贴比不上菡芍,要她何用!”
要不是菡芍不愿意,哪里轮得到姜氏!
越说程道乾越是气闷后悔,捧着菡芍的脸爱恋眷恋,“当初…当初还不如直接让你过门,也好叫我们的涛儿有个嫡出的身份!”
“老爷!”
菡芍抬手用帕子遮住他的嘴,歪头垂首,露出脆弱纤细的脖颈,眼神中是哀婉是泪意盈盈。
一下子让程道乾觉得就是菡芍受了委屈,而不是她的问题。
“万不可这么说,妾身跟着您从不为那些名分,姜姐姐到底…”
她戚戚然起身,从双面绣紫檀榻上起身,站到造境珊瑚盆栽前,望着那上头挂着的金果玉叶。
珊瑚盆栽没有福寿长生库正厅内摆的那一株大,但已是普通商户望尘莫及的贵气。
“到底是为您生儿育女,她可是为侯府生下两个哥儿一个姐儿,比妾身有用多了。”
程道乾跟过去把人抢回来,一双手不安分地在女人纤细的腰间徘徊,“菡芍这是吃味了?”
“妾身不敢。”菡芍轻轻低笑,把谁做主母这件事岔了过去。
随后,她走向妆台,翻了一会找出一叠东西捧到程道乾面前,“老爷,这是妾身这些年来积攒的一些家底,您先拿着应急吧。”
说完就要往程道乾手里放。
程道乾避之不及,一脸惊吓地看向她,“菡芍,我拿了怎么对得起你…”
其实那一叠,一共不过二百两银子,买他用的那只掐丝珐琅八仙酒瓶都不够数。
菡芍却是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老爷您就收下吧,这是菡芍的一片心意,也是妾身相信,侯府一定会有好起来的那天。”
她把银子放在桌上,慢慢挪步回到桌前,自斟自饮,身影很是寂寥。
程道乾只觉得有一只猫爪子狠狠在他心上挠了一把。
哪里还舍得让美人孤寂,把钱统统装回妆台屉子里,只是在看到屉子中的金银首饰时略微顿了顿。
他什么时候给了菡芍这么多好东西?
他不记得了。
从前是家里不缺这点钱,现在捉襟见肘,程道乾什么银子都要眼馋一下。
但下一瞬又觉得菡芍值得一切最好的,若无其事把屉子关上。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菡芍看见了故作不知,摆足姿势,蓄势待发。
等程道乾重新落座端起酒杯的时候,她柔声细语,“妾身虽说出身比不上秦姐姐,但也曾随主母学习过执掌中馈的事务。这府中的钱财不外乎开源节流,既然侯府手头紧,老爷不如想想开源的办法。”
“说来容易,我到哪去找开源的法子!”程道乾轻嗤一声。
不是笑话菡芍想法天真单纯,而是想到那些对自己退避三舍的人。
以前一起逛花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