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嗓音乖巧温柔,尾音还带着钩儿,不知情的人听着,只会觉得这位程大小姐当真宽和待下。
而真正听进去的人,背心早已经被汗水泡透。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程福祥都无法接受。
他忠心耿耿一辈子,不该是沦为乞丐的结局!
“大小姐!奴才、奴才这就去!”他结结巴巴,颤着手在柜子里一个上了锁的箱子中,取出一大摞银票。
程南枝觑了一眼,那箱子中除银票和一些碎银外,貌似还有一些田庄地契。
罢了,一口吃不成胖子,她也担心程福祥狗急跳墙,届时得不偿失。
程南枝点了点手里的银票,也不多,拢共才二百两。
“知道父亲那该如何说吧?”她笑意中隐含着强烈的威胁。
程福祥连连点头,“最近、最近天热,冰化得快,官窑的价格也涨了…”
“好了好了,”程南枝笑着打断他,“这些是你的事情,只要你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的,对吗?”
拿到“好处”的程南枝也没少了跟她一起来的蝉衣那一份。
三人倒是分工明确。
冬青负责收集情报,蝉衣负责暴力威慑,程南枝负责执行。
最后到手这二百两,肯定得三个人分。
蝉衣看着程南枝非常自然地递到自己面前的银票,满眼迷惑。
她能感觉到主子是很想要银子的。
这一点从她不放过任何挣银子的机会就能看出来。
她们是志趣相同的人。
可是她会因为额外的工作向程南枝要银子,对方却不会因为她做了该做的事情,而不给她钱。
“拿着呀。”程南枝催促道。
“为什么?”蝉衣不解。
程南枝噗嗤一声笑起来,“之前我要你把你们家二少爷搬回去,你跟我要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客气,现在客气上了?”
蝉衣板着脸把钱拿在手里。
说实在话,有点烫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的确喜欢钱,但不是一味贪财,她是希望金钱能够买到她爱吃的和…爱吃的东西。
美食最能抚慰人心。
现在要她拿程南枝辛苦筹划得来的银子,她总觉得有点亏心。
程南枝却满意的很,嘴里念叨,“二百两分作三分,给蝉衣一份,我和冬青剩下一百三十三两,啧,还是不够啊…”
不够什么,蝉衣不知道。
她暗暗猜测,会不会是主子在给自己攒嫁妆。
二人心思各异之际,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撞了上来。
“大小姐!”
贾婆子故意压低声音,用自以为小的动静冲程南枝招手,实则她的气音方圆数丈内都听得见。
程南枝有点汗颜,走过去问,“您什么事啊?怎么在这?”
看这情况,倒像是贾婆子故意在这里等着她似的。
“大小姐,您瞧瞧奴婢给您带了什么来!”贾婆子满脸兴奋。
那劲头,像极了她早起撞破隔壁王寡妇和有妇之夫偷情的表情。
一边兴奋地大喘气一边往袖袋里掏,粗壮的手臂寻摸半晌,最后扯出一个角,“有了!”
一条长长的烟紫色罗帕从她袖子里掉了出来。
“汗巾子?”程南枝蹙眉,她拿这个出来做什么。
贾婆子神秘兮兮地说,“老奴的一个老姐妹专门为侯爷洗衣服的,这是她…在侯爷衣裳里发现的!”
说着还不停滴流眼珠子四下张望,生怕被人看见,用宽大的身体挡住手里那方汗巾。
程南枝不想去触碰,但看那汗巾质地应该不是普通的麻布或者棉布。
“如果只是一张普通汗巾子,贾嬷嬷也不会大惊小怪来告诉我吧。”
程南枝不耐烦听她卖关子。
贾婆子当即说,“姑娘有所不知,这汗巾是女人用的!”
她抓住三个关键字——女人用的。
从程道乾身上搜罗到女人用的东西并不稀罕,但贾婆子意有所指,这汗巾的主人指的是生过孩子的妇人。
程南枝不由得重视起来,“您怎么知道?”
“嗨!做了妇人生了孩子之后容易控制不住…便溺,常常备着一块正反两面不同布料的大汗巾,一面朝外,一面冲里,冲里的柔软细腻,擦腚沟…净污的时候才不容易受伤,您看看是不是这样。”
说起这档子事情,贾婆子头头是道,憋不住粗鄙的用语,还自以为文雅地措辞一番。
拗口的话程南枝是听明白了。
诸如肚兜、汗巾一类的贴身衣物,姜氏有身边的嬷嬷专门负责清洗,不会不小心混入程道乾的衣服里。
她没有用汗巾的习惯。
程月夕还小,用不上这种汗巾。
那这条汗巾只能是外头来的。
用的料子…程南枝挑起认真看了一眼。
居然是茜香罗,也不是普通布料,至少花楼的姑娘们用不起。
结合一切信息,得出的结论便是程道乾去找一个生过孩子的妇人厮混。
可能吗?
程南枝笑自己被薛元恩的动静吓得惊慌失措,竟然还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了。
然而自嘲过后,她的笑意逐渐消失。
有可能。
除非那妇人的孩子是他的。
程南枝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事情真相。
拿赏钱把贾婆子打发走,让蝉衣将汗巾收了起来。
她不想独自一人思考,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一个诸葛亮,索性拉着二人一起静坐思考。
这事一摆到台面上来说,蝉衣和冬青想法天马行空多了。
一会说是程道乾养在外面的外室,一会说是哪个花楼妓子被程道乾包了…
总之核心离不开两件事。
第一,外面的确存在金屋藏娇。
第二,程道乾花了很多银子在这娇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