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薛元恩的表情,甚是小心翼翼。
不像是对着亲生儿子,更像对顶头上司。
薛元恩放下手中的书册,“父亲是想让我娶她?”
薛正看他不排斥,才乐颠颠地继续说,“是啊,不然你看那…那楚剑兰,不也是有靠山才如此嚣张的吗?”
不过,这一句话点燃了薛元恩胸腔中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
他突然冷了脸,“父亲觉得我不如楚剑兰?”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是…”薛正绞尽脑汁该怎么把话圆回来,“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薛府虽有些小钱,到底还是缺了一点权的。这京城地界,哪里能不入乡随俗,咱们要攀就攀个比楚剑兰背后的人更厉害的,两侯爵府上的嫡女,这身份足够尊贵了吧!”
他搓着手慢慢靠近,“想来你娶了那程家嫡女,别人也会高看你一眼的。”
薛元恩没说话,收回视线又重新盯着手里那本书。
孙子兵法,看了许多遍,薛正也不知道薛元恩看些什么,只以为他是不太高兴自己擅作主张。
可他明明是元哥儿的父亲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是天经地义的。
想着,薛正又抹起眼泪来,“哎,都是父亲不好,没给你一个好出身。”
这种套路薛元恩六岁的时候就不会上当了。
他冷冷道,“父亲怎知我不愿意娶她?”
这话给了薛正惊喜,他瞬间破涕为笑,“你愿意就好,愿意就好,父亲这便去和朋友打听这事,好早日提上日程啊!”
说完急急忙忙起身,似乎想去安排提亲的事情。
这时候,薛元恩叫住了他,“父亲。”
薛正一头雾水地回头,不知道儿子还有什么事。
“这件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我会亲自去见忠勇侯。”薛元恩定定看着对方。
“你确定?”薛正纳闷。
到底是亲儿子,可薛元恩心里想些什么,他这个做父亲的一点都看不透摸不穿了。
“您就等着做侯府嫡女的公爹吧。”
薛元恩只说了这一句话,随后把人推出去关上了书房门。
薛正想着儿子是个有成算的,最终只得摆手离开。
一直在屋子里等着丈夫过来报信的曹氏看见他回来喜不自胜,“怎么样?元哥儿答应了吗?”
薛正点点头又摇摇头。
看得曹氏一阵气闷:“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还有二话不成?”
“元哥儿同意娶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就是咱也不知道那女孩愿不愿意啊!”薛正有点发愁。
倒不是关心程南枝的意见,而是认为父母之命,肯定要他这个父亲出面去办这个事情。
薛元恩不准他管这档子事,他心里不得劲。
曹氏没个眼力见,看不出丈夫不悦背后的原因,鼻子一哼歪着嘴道,“凭她什么神仙妃子、公主小姐的,能嫁给我元哥儿是她的福气,还有她不同意的份!”
这没遮没拦的嘴吓得薛正从椅子上弹起来,抬手就去捂妻子的嘴。
“你以为这里是我们那地方吗?这儿是京城!天子脚下!万一隔墙有耳把你这话听了去,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塌天大祸!”他压低声音郑重警告。
曹氏不当回事,把他的手拍开,还白了他一眼,“那么神经兮兮的做什么,我跟你说的话谁往外面传去?再说了,我就不信这京城里个个都是称颂圣上的,不都是口蜜腹剑,外面说的好听,关起门来议论么…”
“你你你,无知蠢妇,我不跟你讲了!”
薛正在儿子那受了气,又在曹氏这讨了没趣,一甩袖子出门喝酒去。
马车一到忠勇侯府门口,姜氏跟避瘟神一样迫不及待地下了马。
甚至比程道乾和冯菡芍还要迅速,先一步进了忠勇侯府的门,好似在宣示主权。
程南枝往后看了一眼,等到程道乾扶着冯菡芍下马车之后才施施然跟在后头进去。
程道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认为今天这样说开了正好,他以后不用偷偷摸摸地去会见冯菡芍,去看他的涛儿。
就是吃穿用度上可能没从前好。
冯菡芍紧紧跟随,目不斜视,倒是不显得小家子气。
可程南枝跟在最后,从她偶尔的眼神中也瞧出她的算计。
一家子人一千八百个心眼子,这下子好玩了。
程道乾万万没想到,家里居然还有一摊子事情等着他。
没到正堂就有下人跑过来说家里来人了,程道乾加快脚步,就见正堂里,原本算是姻亲的程、秦两家的长辈面对面坐着,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父亲,您总算是回来了,儿子被人从书院叫回来,才发现程族老和秦老夫人带着两家的长辈上门,说是找您、找您理论嫡母的事情,儿子不敢擅自作主,只能等着父亲回来决断。”
程玄知迎上前,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清楚。
府里几个主子都出门去了,长子程景川不顶事,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喝酒没回来。
下人看见程族老气势汹汹领着人上门,没办法只有先把人安顿在正堂,然后去书院找程玄知回来应急。
没等程道乾发话,秦太婆一上来便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一顿狂轰乱炸,“程道乾,你说说,你来评理!出嫁的女儿死了,嫁妆到底有没有留在夫家的道理!”
说话间唾沫星子飞溅,那手指头快戳到程道乾脑门子上去了。
程道乾本就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何况秦太婆暴露对秦素萍嫁妆的惦记。
他脸一沉,拧着脖子看向她,“秦老夫人这是怎么了?闹事闹到我忠勇侯府,当真以为我死了不成!?”
秦太婆被他严厉的口吻吓了一跳。
不过她身边的秦家人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两个开始数落程家的不是。
“当初素萍出嫁带走了安定伯府大半产业,这些东西那全部是祖宗拼了一条命积攒下来的,是我秦家的血泪!要是还在素萍手上就罢了,现在她的女儿也要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