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不会真想把我嫁给他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程玄知这才想起来,南枝还在边上,他得尊重人家姑娘自己的意见。
不过依照他的经验和想法来看,嫁给卢修竹,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了。
“南枝,我们选择不了自己的父母,却能够选择自己的将来。”
他顿了顿,扫向早被有眼力见的冬青带到里屋吃糖的程月夕一眼。
有的事情他们都没告诉夕夕,可这个小女孩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说。
他希望妹妹们都能够好好的。
“亡命天涯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能得一知心人长伴相随,也是另一种圆满。”
他终归是为了她们好的。
然而这一切,终归不是程南枝想要的。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被束缚在后院十年又十年,十年后是遥遥无期的岁月,消磨了对爱情的向往,对亲情的渴望,也一并消磨了程南枝的青春岁月。
哪怕外表看着再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她也不是曾经那个会在家中做好饭菜等待夫君归来的无知女子了。
她的内里,是从地狱回来的游魂,是经历过彻骨之痛的幽灵。
她只想要自由,不论富贵,不求名望,不问前途。
她,要成为她自己。
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
父或是夫。
“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有的事情不能这么早下结论。”程南枝转向卢修竹,用只有三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才认识他多久,你认识他才多久,总不好病急乱投医的。”
一句知人知面不知心足够程南枝打消程玄知心中那些念头。
是啊,当了人家儿子这么多年,程玄知不也是刚刚看清楚父亲母亲的真面目吗?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只要你开心我就放心。”
程玄知考虑卢修竹的时候是认真考虑,放弃他的时候也是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
好像浑然不在意对方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身份地位。
卢修竹眼底划过黯色。
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吗?
说来也是,他一个过了今天没明天,半截身子埋进土的人,哪里有那个资格去讨她的喜欢。
但是一想到以后的程南枝…卢修竹看着她的视线便舍不得移开分毫。
程南枝错开眼,回避和他的对视。
那一夜本是戏言,谁知竟被卢修竹这个痴了心的听进心里去。
她负不起这个责,只能腆着脸当一回“负心人”了。
爱是自私的,卢修竹尚未学会放手。
冷不防被突然上前一步的程玄知挡住了视线。
“这位兄台,这是我妹妹的院落,终究不好久留一个外男,希望你能够自重。”程玄知礼貌一揖。
卢修竹忙不迭回礼,脸上还带着落寞之色,“程公子莫怪,我与程小姐…说两句话就走。”
得了这句君子之诺,程玄知并不拖泥带水,牵着一头雾水的程月夕出了院子。
二人也没进屋,就在院子里说话。
冬青守着里屋,其他下人不敢出来。
蝉衣蹲在外面,也不会有人贸然闯入。
翠竹苑和栖迟园一样,都有竹子。
不过栖迟园的竹子这个时候正是郁郁葱葱、蓬勃向上的时候,翠竹苑的竹子却有些发黄了。
卢修竹走过去,指尖停在一片泛黄发枯的叶片上,“竹子喜阴,程小姐不妨让人把这些竹子移栽到后院阴凉的地方,这样能让竹子更青翠。”
“卢公子何必同我卖关子,我在这翠竹苑住了多久,你心知肚明不是吗?”
程南枝语气带着刺。
扎得卢修竹心中一片鲜血淋漓。
他本想着,他们住的院子里都有竹子,看看他们是何等的有缘分。
而他的名字里也带有“竹”字。
可惜程南枝不信宿命,更不信缘分天定。
这满园的竹子对她来说是另一种痛苦的折磨,一种比抽打她的马鞭更让人崩溃的象征。
她的亲生父亲宁愿把翠竹苑满园春色放着空置,也不让她染指半分。
只有在外人面前的时候,她才是那个住在翠竹苑享受父亲溺爱的“程南枝”。
程南枝不欲和他继续伤春悲秋,冷然道,“昨夜卢公子便做了拦路,难不成今天还想再做一次?”
她不管卢修竹真实目的是什么,只要阻挡她出京之路的,她一概不会留情。
卢修竹倏然扭头,眼神愕然地看向她,“昨夜…他…我说什么了?”
程南枝已经看出卢修竹白日黑夜两副面孔的端倪,也不继续跟他打哑谜,直言不讳,“你昨天,哦,或者应该说是晚上的卢公子,劝谏我要知人善任,不要事事亲力亲为,还…试图把一枚印着图腾的金戒指送给我。”
说话间,程南枝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卢修竹左手中指的金戒指上。
戒指是哪一枚不言而喻。
“原来他竟什么都说了…”卢修竹挺拔的身姿震了又震,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一震是因为程南枝已经看出他的“毛病”。
二震是惊讶晚上的“他”把一切托盘而出。
当真比他更豁得出去。
更要紧的是,狡猾的夜竟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线索,让他愣头青似的跑上门,剃头挑子一头热地求亲!
思及此,卢修竹的眼中多了一丝慌乱之色。
他看着程南枝对他的一切无动于衷,甚至没什么所谓的耸肩,一瞬间彻底乱了心神。
也管不得程南枝到底所思何为,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颤声问道,“您不会是喜欢上夜晚的他了吧?”
程南枝被他问得摸不着头脑。
卢修竹到底在想什么?她哪一个字透露了她喜欢对方?
她正理不清头绪,卢修竹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