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着眼可怜巴巴地哀求,“您可不可以不要喜欢他,我会听话的。”
明明实力和气势能够碾压别人,却摆出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
这让程南枝有一种被无形大手猛地捏住心脏的错觉。
她不禁摇头,脑袋都快甩地上去了,否认道,“你真的想多了,我谁也不喜欢,我没有心悦的人。实在要说的话,我只喜欢我自己。”
这话说得略显残酷,程南枝张口就来毫无负担。
要是能够摆脱卢修竹的喜欢,让她说百句千句自毁自贬的话都行。
卢修竹的确伤心了。
不过不是为程南枝那句“只喜欢自己”,而是偷偷在想他难道就那么讨人厌吗?
疏朗大气的眉眼中多了一抹哀愁。
“卢公子,你该走了。”程南枝努力忽略动摇的意志,低着头开口。
“您要好好保重,有什么事便差人去北静公府找平安递话。”
更多的话卢修竹有一腔子,却说不出口。
他的恋慕从何而生,求亲的执念又是因何而起。
情窦初开的少年不敢停留,唯恐在心上人心底留下坏印象。
哪怕她的心间任何关于他的地位也没有,他也不希望用任何手段,强迫程南枝记住他。
什么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那全是自私的借口。
喜欢她,爱她,尊重她,看着她好好生活,自由自在畅然于天地间,才算全了这段缘份。
回头刹那,卢修竹红了眼。
目光直直盯着外面陌生的场景,才脱离他的视线一息,脑海已经开始浮现程南枝的笑颜如画。
院子空了,程南枝的心里莫名也跟着空了一角。
有的事情注定有缘无份,她不过分奢求。
走出廊下,程南枝仰头对着刺目的阳光,直到泛出热泪。
“冬青,把我准备好的点心送出去吧……”
“母亲,你说父亲会让我认祖归宗吗?”主院东厢房内,睡了一觉起来的程文涛抱怨着床不合适,睡得不太好,一边小声嗫嚅。
“先吃块点心垫垫肚子,这是你父亲起了大早着人买回来的。”冯菡芍将一块热气腾腾的点心塞进他嘴里,“会是一定会的,但一个忠勇侯府的庶子终归也没什么好当的…”
一听这话,程文涛瞪大了眼睛,嘴里的糕点也不嚼了。
“可您不是教过我为达目可不择手段吗?只要我是父亲的儿子不就行了,庶子嫡子有什么好计较。”
他是程道乾的儿子,就有机会成为世子。
冯菡芍暗笑儿子还是太小太天真。
“你想想,现在府里的几个子女,要么是原配嫡妻所出的长女,要么是继室生的嫡子,满府就你一个庶子,你要如何自处?”
她掰着手指头给程文涛数着,心里却警醒着自己。
孩子还小,她得一步步为他操心留神着,她们母子日后才有好日子过。
“这…”
程文涛小小的脸皱成一团。
“不用烦忧,母亲会想到办法,让你名正言顺继承侯府的。”冯菡芍笑逐颜开,捏捏儿子面团一般白胖的脸颊。
“可是母亲,我不想当世子,只想考取功名为母亲尽孝。”说着,程文涛孺慕地趴在母亲膝上。
从小到大,他小小的世界里除母子二人外再容不下第三个人。
哪怕父亲也不行。
冯菡芍动容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傻孩子,哪有嫌东西多的。忠勇侯府大不如前,这世子的名头看似没什么用了,可你只要是忠勇侯世子,在外头念书行走的时候必然不会有人敢因为母亲而瞧不起你,更能以此结识更多同样勋贵出身的朋友,对你日后的仕途只有好处。”
“母亲不害怕了吗?”程文涛抬头定定看向她。
“风顺轮流转,从前那么小心翼翼地过了十几年,也该到我风光的时候。”
冯菡芍眼神幽深,目光投向窗外。
东厢房窗外正对的,是姜氏的莲芙苑。
“侯爷把人安排在哪了?”姜氏同样刚起身,此时坐在妆镜前头穿着一身素衣捏着一柄木梳梳头。
昨夜里程景川挨了扎实的一脚,扶着人回了院子姜氏便忙活开。
又是请郎中煎药,又是上药安抚,好容易才把长子的心安定,一直到后半夜她才沾床,今日起得就晚了一些。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眼看着程景川是要废了。
昨日程道乾敢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脚踹长子,就是不把程景川和姜氏放在眼里了。
撕下姜氏这个当家主母的脸面。
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姜氏没吃过这样的闷亏。
都怪程道乾昨日带回来的那个狐媚子和那个野种!
姜氏不傻,不会这个时候去触程道乾的霉头。
她要等,等到他把程南枝处理了,彻底将秦氏的隐患摁下去,她再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和那个狐媚子斗个痛快!
伺候梳洗的春嬷嬷身形一顿,脚步更放轻了些。
端着水盆恭敬上前,“侯爷让那对母子安置在了主院东厢房。”
“嗵”地一声,木梳掉进铜盆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春嬷嬷不顾被撒了一头一脸,扯出帕子就去擦姜氏袖口的湿痕。
余光瞥见姜氏胸口起伏不定,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夫人息怒,不过是个外室,供人取乐的玩意,是死是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这会的姜氏哪里听得进去劝,眼泪跟着话飙了出来。
“我在这府里累死累活十几年,他倒好,在外头养个小的就算了,还巴心巴肺地带在身边,生怕我欺负了那贱人母子半点是吧!”
“谁家有规矩的人家是这样做派?别说一个外室,就是有名头的通房小妾,那也不准在爷们的院里过夜的。”
“那小浪蹄子到底给侯爷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他做出这种不要廉耻的事情,简直、简直…”